粤州的这场大雪,仿佛一下就停不住似的,足足一个月的功夫,已经将地面铺成白茫茫的一片,每日清晨,都会有人在门口铲雪,这雪不仅覆盖了大地,而且覆盖了某些人的足迹。
小板车用皮革覆盖着,‘吱呀’‘吱呀’的推着,只有在颠簸的时候,才露出沾血的死人手脚。
几乎每天早上的铲雪,都能看到这一幕。
等公差一走,里弄巷家的百姓就开始议论纷纷。
“每天都有死人,这种事我只在二十年前看到过,那时海盗可正是气焰最嚣张时候,可是如今不都被扫的不敢上岸了嘛,”一个老人家有些纳闷道。
“侯爷爷你可不懂,杀人的人,可是比海盗还要凶恶呢,”有人意味深长的道。
“我看啊,还不是朝廷这旨意闹的。”
“我可是听说了,就连我们市舶司的提举周大人,最近都吓的不敢出门呢,连海关都不巡了。”
“别瞎说,那可是朝廷大员!”
“对啊,我可是才看见,周大人最稀罕的小妾,昨个儿还亲自出门,去买最喜欢吃的翡翠糕。”
…………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夜间,在周提举的城外庄园中,一个身穿文孔雀补子官袍的中年文官,正在花园里焦急的踱步。
虽然庄子的仆役早就把地面上的积雪给铲开,但是落地的时候,依旧感到一丝淡淡的寒冷。
“也不知,他们到还是没到,”周大人望着深沉的黑夜,心中焦急的很。
“大人在想些什么呢,是不是在琢磨,自己一家老小还有这些年弄来十箱金银,有没有顺顺利利的到达扬州?”
不知何时,花园中的亭子里,坐了一个人。
“你、你是谁?”周大人心中一惊,不假思索的往外跑去,不过很快,就被门口黑衣人给逼了回去。
“请坐,”那人淡淡道。
周大人脚步沉重的走到了亭子里,目光偷瞄过去,却发现这是个俊俏到不像话的年青人,在他身边,是个捧剑的少年。
“大人尝尝这个,城里的翡翠糕,据说一天只卖二十盒,好吃的很呢。”
看着石桌上的糕点,周大人双眼一缩,他想起了自家小妾在走之前,还特意出门买的东西,就是这盒翡翠糕。
“你想要干什么?”他铁青着脸道。
“没什么,六省通衢的大议,还请大人美言几句,”寇立顿了顿,“您的家眷老小,还有那银子,我们先替您守一段时间,毕竟这段时间找您的,怕是不只我们一方,等事成后,保她们安然到达扬州。”
“市舶司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周大人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您是说跟水龙帮亲近的那一位,放心,他活不了多久了。”
寇立拍了拍肩上的雪花,起身道:“对了,您在四胡同偷摸养的小儿子,我家公子也会给他一个好前程的。”
“你们!!!”周大人双眼圆瞪,目眦欲裂,最后颓然的瘫下来,道:“那位公子天潢贵胄,何必来搅这滩混水。”
“这就好比大人您,堂堂朝廷命官,为何要私养拳师是一个道理,”寇立叹了口气,“可惜了,那位名气很大的琉球第一散手,实力实在太差,不然他应该能通知你的。”
雪花飘过,周大人眼不自禁的一眨,年轻人不见了,捧剑少年也不见了,只有桌子上的翡翠糕,还散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
九龙江上,一条乌蓬,一壶烧酒,两个杯子,一个半醉半醒的美人。
“这一次你怎么来了,”黑暗的江面上,寇立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乌篷船距离河岸足有七八丈的距离,而寇立只是鞋底有些湿润。
“压力有些大,来找你饮酒啊,”黄公子醉眼朦胧,千娇百媚的看了他一眼,素白手腕一招,居然娇声的道:“来,陪我饮酒。”
寇立不动声色坐在另一边,道:“你是宫里的人,你知道的消息比谁都早,早已抢得先机,你担心什么。”
“强龙难压地头蛇,更何况我还只是只逃离皇城的金丝雀,”黄公子瘪了瘪嘴,泪珠子滴线般的滑落,“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御厨的美食,没有胡姬的歌舞,也没有那些才子名士,但是我最喜欢这里,这里有皇城里永远都不可能有的东西——自由。”
“看,我在这里可以想喝多少酒就喝多少酒,想怎么喝就怎么喝,我还可以把脚泡在水里。”
随即,黄公子就跌跌撞撞的,伸出她那双嫩藕般的小腿,一屁股跌坐在船沿上,泡在水里,荡啊荡,就像是顽皮的小女孩。
“可惜啊,这样的日子,若是我失败了,就将通通化为乌有,我是逃离出皇宫的,我不想在被抓回去。”清幽的声音中,透着一股让人心疼的寂寞和忧伤。
寇立盯了对方好一会儿,才道:“就算你再怎么说,水龙帮的名册,都不能现在卖给你。”
黄公子的背影一僵,眼中的迷醉瞬间不在,咬牙切齿的道:“你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