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纸伞上的字,看似是以毫笔挥就,但仔细看时,便能看出其微微凹陷的痕迹。
沈曼歌忍不住微微侧过身,借着光亮让自己看得更清晰。
这字笔法纵逸遒放,竟与陆子安从前写的任何一种都不同。
如果说陆子安的行草是奔放奇逸,他的草书是纵横恣肆,那么他此时写的行书,便纵伸横逸,如荡桨、如撑舟,气魄宏大,气宇轩昂。
肥笔有骨,瘦笔有肉,如今沈曼歌也偶有练字,当即忍不住在心里喝了声彩。
子安哥的字,又有进步了呢!
不过欣赏完字迹后,她把注意力放到了内容上面。
字非常小,但凑近些还是能看清的。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每当写到蔓字时,笔锋略缓,仿佛带着一丝淡淡柔情。
不明显,却因此而更加动人心弦。
“喜欢吗?”陆子安略带一丝紧张地看着她。
“喜欢!”沈曼歌感觉眼前有点朦胧的雾气,眨了眨眼睛才抬起头笑着看向他:“怎么,突然想起送我东西了?”
陆子安微微松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神情自然一些,伸手将她鬓边垂下的发丝撩至耳后,定了定神,才慢慢地道:“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说话间,他的手指缓缓向下,直到将她的手包在掌中,才轻声道:“曼曼,你……愿意吗?”
听着他的话,沈曼歌忍不住微微低下头去。
她的手完全被包裹在他的掌心,手里握着的伞柄在掌心轻微地转动摩擦,温而凉的感觉。
屋外大雨倾盆,屋内却春意盎然。
十指相扣,共许白头吗……
沈曼歌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来了,她很想笑,但事实上,却是眼泪先溢出眼眶。
直到此时此刻,她依然有种身在虚妄的空虚感。
这一切会是真的吗?
那些美好的光环,都是她幻想出来的吧?
也许下一秒,啪,灯光消失,她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房子里。
很多人在笑啊……
扫把星……赔钱货……
这世间,美好总是缺憾,温暖总是短暂。
那盏萤火照亮了她眼前的一小段路程,却又很快就熄灭。
会不会,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又只剩她一个人……
她下意识握紧了伞柄,嘴唇微微颤抖,想勾出一抹笑,但声音却颤得不像话:“你,在说什么……”
“我说,请你与我共度余生。”陆子安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看向两人相握的手的目光温柔而怜惜:“曼曼,我知道你心有所惧,但请你相信,那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这句话他很早就想说,但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太早的时候难免有点交浅言深,后来相爱相知,他却舍不得再说。
沈曼歌闭上眼,借着他的力道,她微微往后一退,倚靠在他怀里,终于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眼睛被人温柔地抚住,陆子安用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慢慢地说着:“你的怯懦、你的软弱、你的自卑、你的敏感、你的杞人忧天、你的消极阴郁,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我知道童年的痛苦会伴随着你很长的时间,但是,我希望你能正视自己,原谅自己,接纳自己,善待自己,那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他们重男轻女……”
“那不是你的错。”
“爸爸妈妈死了……”
“那也不是你的错。”
沈曼歌微微挣扎了一下:“可是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
她不想成为累赘……
“你永远不会是我的负累。”陆子安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制止了她的离开:“等我松开手,你将迎来新的人生,我们订婚吧,曼曼,我想更名正言顺地照顾你。”
有的人追求功名,有的人寻求利禄。
但那些都只是人生的幻光。
在陆子安心里,人生中真正有意义的事,是读千卷书,行万里路,然后与爱的人共度余生。
他说完之后,手指也逐渐移开,沈曼歌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清亮,屋外烟雨朦朦,朦胧中仿佛看到了她爸妈那温柔的笑颜。
沈曼歌低头,仓皇地擦干眼泪,却没有把握着伞柄的手抽回来,就这样睁着泪眼回头望:“好。”
这个好字,自然是回复他之前的问题的。
“傻姑娘。”陆子安将她揽得更紧,轻声低语:“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送你这把油纸伞吗?”
万般思绪都被搁浅,沈曼歌笑着看向手中的油纸伞,柔声问:“为什么?”
“油纸伞除了是挡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