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温软而轻柔。
葬礼已经结束,用过餐后,宾客陆续离开。
纷杂之后的空虚孤寂让人感伤,顾援西穿着一身黑色正装,牵着儿子走出甄家的时候,抬手抹了抹湿润的眼角。红颜薄命,让人无限唏嘘。
“妈妈——”
边上,粉雕玉琢的男孩仰起头,忧愁地唤了她一声。
“安安瞌睡了吗?”
儿子才两岁多,这一天跟着她起得早又一直奔波,午觉也不曾睡。顾援西回过神来有些心疼,蹲下身去揉揉他的脸蛋,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轻声问。
余明安摇摇头,声音软糯乖巧,“妈妈你别哭了。”
“妈妈没事。”
顾援西笑笑,将他抱了起来。
余明安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搂住了妈妈脖子,被她抱着还没走几步,瞧见里面突然追出来一个比妈妈年龄大的女人。
“余太太。”
焦急的女声突然从身后传来,顾援西下意识停步转身,看了过去。
甄家的阿姨停在她面前,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抬手将拎着的一个纸袋子给递了过去,开口说:“这是给您的。”
参加葬礼之后,讲究一些的主人家会回礼作为答谢,一般是一些去除晦气的物件。
顾援西闻言便接过了纸袋让儿子帮拿着,客气地道:“谢谢了。”
“里面有太太托我转交给您的东西。”
“……嗯?”
顾援西愣了一下,很快回神,笑道:“好的知道了。”
“那您慢走。”
“再见。”
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顾援西抱着儿子上了车。
轿车平稳地行驶在柏油路上,顾援西抱着儿子,打开手提袋看进去:红包露出一角,上面放着一条折叠整齐的白毛巾,毛巾再上面是硬币,此外有一个礼品盒。
顾援西随手将手提袋放在脚边,将礼品盒拿了出来。
映入眼帘的东西让她微微愣了一下,她怀里的余明安也愣了一下,坐起身笑着道:“呀,好漂亮的水晶球。”
话落,他便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将水晶球从铺了软缎的盒子里拿了出来。
确切地来说,那是一个旋转木马水晶球音乐盒。
上半部分是水晶球,水晶球里面有色彩斑斓的旋转木马和雪花,下半部分是底座,瓷白细腻的底座上,浮雕了一圈儿玫瑰花,精致而漂亮。
那是她少女时候,父亲海外的朋友带给她的见面礼物。
这样精美梦幻的水晶球,在那个年代是难得一见的,可惜她从小没有姑娘家那些柔软而细腻的心思,对这样一份礼物也算不上十分珍视,后来小苏璇来她家的时候,她见小姑娘眼睛都亮了,便将这水晶球转送给了她。
眼下时隔多年,水晶球的底座已然泛黄,音乐也早已经不再响起,看见的第一眼,便让人觉得哀伤。
“没有音乐啊……”
怎么弄都不响,余明安遗憾地说了一句。
“睡一会吧,儿子。”
顾援西爱怜地捏了捏他的脸蛋,从他手中拿过水晶球,重新装进了盒子放在腿边。
看见的新玩具除了好看并没什么意思,余明安乖乖地嗯了一声,钻到妈妈怀里继续睡觉。
儿子渐渐睡去。
轿车在路上行驶了许久,母子俩到家了。
余明安感觉到车子停便醒了过来,跟妈妈一起下车。
顾援西一手拿着装水晶球的盒子,一手去牵余明安,余明安顺手拎了手提袋。
“阿姨你回来啦,安安呢。”
两个人一下车,邻居家大两岁的小鬼头便跑了过来。
顾援西笑笑,还没说话呢,余明安便挣脱了她的手,要去和小伙伴儿玩,随手将手提袋递给妈妈的时候,他歪头笑着说:“给我五块钱好不好,我要去买水枪。”
顾援西抬手揉揉他脑袋,低头将手提袋里毛巾拿出来,袋子递给他说:“把红包和硬币都用掉,袋子扔垃圾桶里,玩一会儿就回来。”
“知道啦。”
余明安接了手提袋,仰头脆声答。
顾援西进门去。
两个小鬼头兴冲冲地跑去商店,半路上,余明安抬手掏出了大红包。
“哇,好多钱。”
边上邻居家的男孩一脸兴奋地说。
“买了水枪还有剩呢,哥哥你还想吃什么?”
“去了商店再看吧。”
“那好吧。”
话落,两个人路过一个垃圾收容点,余明安跑过去,乖乖巧巧地将手提袋丢掉。
日头西斜,两个小人儿连蹦带跳地跑远了。
手提袋静静地躺在垃圾堆里,拆开的红包和袋子底下的白色信封一起倒下,硬币滚落出来,发出极细微的声响。
那封署名阿璇的信,未被开启,便遗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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