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季对着一面墙壁,缓缓抬起胳膊,手捻剑指。殷红鲜血滑过指尖,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杨逆面无表情,安静观望者发生在苏季身上的一切。
狐姒与他截然相反,神情无比严肃。她微微挑起秀眉,心想若此刻被割腕的是自己,不知道能否忍住疼痛,如苏季这般镇定。
少顷,她倾身一动,似想走上前去,却突然被杨逆伸手拦住,示意不急。
狐姒对苏季喊道:“那天姜玄为了让自己重生,狠心用手下的元老血祭!足见这阵法的恶毒,难道你也想变成和姜玄一样的人吗?”
苏季语气坚定地说:“阵法没有善恶,善恶自在人心。只要能获得力量,无论旁门左道的方法,还是不光明磊落的手段,我都愿舍命一试!”
狐姒狠狠一跺脚,气得扭过身去。
可是,当她看不见苏季的时候,却莫名感到愈发紧张,好像身后正在流血的不是苏季,而是自己。
这种担心一定是因为血契相连的缘故吧。她一遍又一遍这样告诉自己。
一个时辰过去了。
狐姒的眉头越来越紧,已经在心里骂了苏季一万遍,最后还是忍不住偷偷回头瞄了一眼。她看见苏季脚下已是一片血红,而他除了越来越虚弱,根本没有丝毫铸阵的迹象。
这时,一旁观察许久的杨逆,低声沉吟道:
“化血阵的变化极其复杂,至少需要一年才能融会贯通,而我则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本以为这小子异于常人,想要逼他一下,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
杨逆轻叹了一声,这结果虽是意料之中,但仍不禁感叹世间奇迹的渺茫。他转身望向狐姒手中的古琴,问道:
“姑娘的琴,不只是用来消遣的吧?”
狐姒狠狠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如果必要,还可以用来杀人。”
“杀人不急。”杨逆笑道:“让我先教你一首救人的曲子。”
说罢,他用一块碎石,在地上写着密密麻麻的乐谱。
狐姒定睛一看,只见这乐谱中的,和弦、滑音、推拉、吟揉,很像一首琵琶曲谱,而且是一首柔和的文曲。
“你也懂音律?”她忍不住问道。
“只会这么一首。”杨逆一边奋笔疾书,一边解释道:“昔日孙天君创化血阵之前,曾在截教道友魔礼海那里,求得这首琵琶曲。这曲子能安定神志,抑制脉门血流,防止人血崩而死。”
狐姒不禁叹道:“没想到截教四天王中的魔礼海,也有救人的曲子。”
杨逆望着苏季道:“当这小子流血不止的时候,你要在一旁弹琴为他掠阵。你二人必须配合,才能有一线生机。事不宜迟,他恐怕快要不行了。”
狐姒朝苏季娇哼了一声,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将手抚在了琴弦上。
“别弹!”
苏季突然厉声制止他低着头,脸色愈发惨白,气息十分紊乱,温热的血液已经在他的手腕上流淌泛滥。从微微鼓起的脸颊处能够看出,他正在用力地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的修为正在消散,没有那么多时间了,也许这就是最后的机会!”
“你别做梦了!”狐姒提高了声调,怒道:“凭你的天赋,岂是一时半刻能学会的?你真的想死吗?”
“当然不想死,但我更不想像那些人一样活着!我必须出去!只要能为狼儿报仇,我甘愿流干最后一滴血!所以请你尊重我的决定!”
说完这句话,苏季脸色越来越差,而杨逆眼中的赞许之色,却越来越强烈。
杨逆身为一个资质平庸,通过不屑努力获得修为的截教门徒,最欣赏的就是苏季说话时的那一股狠劲儿。因为一个人如果肯对自己狠,那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阐教看重修行的天赋,而截教看重的,则是修行者的毅力与勇气。
虽然不知道苏季口中的“狼儿”是谁,但杨逆能看得出来,他心中有一件事情是无论如何也必须要做。
狐姒有生以来第一次两番奉劝一个人,没想到居然遭到两次拒绝。她恼羞成怒,厉声道:
“你想死!没人拦你!”
说罢,她脸色一寒,真的撒手不管了。
苏季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回忆着以前坐禅时的心境,努力调整呼吸,反复吐纳,把全身的精力灌注于两指之间。
一滴血液从指尖滴落。
苏季骤然力!血液瞬间蒸发成一缕血雾,发出嘶的一声!
狐姒蓦然转头,惊得红唇微张。
杨逆脸上还算平静,眼里却已经透出一丝激动的光芒。
一缕暗红的血汽旋转漂浮。苏季的嘴角微微上扬,抬腿向前走了一步,只是一步,膝盖便有些颤抖。
“噗通!”
他突然一头栽倒在地!
杨逆立即上前一步,把他扶了起来,用布条缠住他手腕的伤口。
狐姒娇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一定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