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人的事情暂且可以不急,因为顺德本地的人手之于现阶段的生产规模是足够的——机坊里,水转大纺车需要的人力极少,水力机械的生产速度更是足以让人力相形见绌。关键需要大量人力的在于种桑养蚕、以及后续的织就丝绸的阶段,另外这么一条产业链中,也不仅仅是只有这些需要人力资源,招工是迟早的事情,无非就是或迟、或早罢了。
当务之急,还是寻求注资。有钱了,才能收购更多的蚕茧,招募更多的人工,打造更多的纺车以及吸引更多的合作伙伴,等等等等。
顺德之于香港,无非是珠江顺流而下罢了。派往广东贸易商社总部的代表很快就见到了蔡诚,老鼠须子看过了书信,听罢了代表的请求,寻了人查阅了一番账面,近期银根吃紧也是有的,东莞、新安的香木是一回事,他们在潮州、琼州以及新近收复的徽州、韶州也都在铺设商业渠道和投资,再加上与旧有合作伙伴签订的合约也有不少将要到期了,周转方面确实不如之前那么方便了。
“这事情,在下还是要派人去广州请示抚军老大人。”
蔡诚能够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认可的态度了,无非就是需要承担的责任已经不是他能够说得算的了。
书信以着最快的速度送往广州城,这时候,陈凯正在处置公务,只是一挥手,就让来人往后衙送交郑惜缘处置,他已经在大方向上布了局,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哪还有那么多时间和心思去处置。
懒得事事面面俱到,陈凯如斯,也是不想郑惜缘在家中无聊。书信专呈过去,郑惜缘细细看过了上面蔡诚的文字,以及那一份顺德方面写给蔡诚的书信,两厢看过了,郑惜缘虽说不太清楚太过具体的东西,但是陈凯这几日下来也与她聊过一些,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银子可以出,由外子向广东贸易商社投资,再由广东贸易商社向顺德方面注资,以解决流动资金不足的问题。但是,广东贸易商社要向顺德方面派出代表,监督资金的使用状况,过往账目、产业规模、产品售出方向以及发展方向等方面,广东贸易商社都要知道,且都要向我陈家通报,我陈家有什么意见和建议也会通过广东贸易商社来与其他会员沟通。可以接受,银子很快就可以到位;不能接受,就到此为止。”
郑惜缘的说说得分明,来人亦是领命而退。带着这份口头协议,信使迅速的赶回香港,在那里与蔡诚和代表做了通报,蔡诚倒是代表广东贸易商社摆明了一切遵循陈抚军及陈夫人的指示的态度,而代表那边则还要回去与其他会员说明白,毕竟是大伙儿合股做生意,他是没有权利替别人决定的。
距离不远,又是一个很快二字,讨论就在龙江镇外的那一处机坊的会议厅里举行。代表将这一路的见闻娓娓道来,众人亦是如亲见般了解了整个过程。
“早听闻陈抚军的夫人是定国公府的千金,事情突然出现,竟然转瞬间就能想得明白了,真是耳闻不如目见。”
一个股东如是说来,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做买卖是郑惜缘的家传学问,这位陈夫人绝计是个精明到了家的人物。
所幸,这些股东们也都没打算在这里面耍什么心眼儿,他们是真的需要银钱来扩大生产。此间,所担忧者无非就是一旦陈家掺和了进来,日后会不会出现陈家利用官府的权威软硬兼施,侵吞他们的股份,使得他们落了个“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的下场。
官本位社会,这等事情是最不鲜见的,甚至就算是并非官本位的国家和社会,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以权谋私的事情都是从来不新鲜的。
商人,在儒家社会是相对弱势的群体。之所以说相对,是因为他们对比普通老百姓,他们的金钱、人脉是足以支撑他们高高在上地位的。但是,当他们面对官僚基层的时候,哪怕是吏员、衙役,也未必能够平起平坐。
想要改变现状,宋朝和明朝时都是有例子的,那就是设法供养出能够考取功名的读书人,将纯粹的商贾家庭成分改变为士绅家庭,或者是有士绅作为依仗的商人家庭。如此,不光是足以改变肥羊的身份,甚至更有进一步影响地方乃至是朝堂的施政方针的可能!
他们这些人里,有的有士绅的背景,有的则干脆只是寻常的商贾。但是,无论有还是没有,在陈凯这样的封疆大吏、郑氏集团的二把手面前,也不过是一群渣渣罢了。
话,无需明说,在场的众人皆已心中有数。现在他们要打交道的其实并不是陈凯,而是陈凯的夫人,那位定国公的女公子。郑氏集团是什么来头儿,大伙儿其实都是心知肚明的,说好听了叫做海商,实际上这个时代无论东方,还是西方,海商碰上比自己弱小的存在,往往也会立刻做起那等没本钱的买卖,海商与海盗的界限,在汪洋大海上只是一字之差罢了。
海盗的跟脚,现在还有了官府和军队的加持,欺负个把商人大概也就像是碾死个臭虫差不多吧。不过,这份担忧在他们的脑海中并没有持续多久,回想起他们的身份,粤海商业同盟的会员,回想起郑惜缘的注资方式,并非是以陈家的名义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