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的事情商量了妥当,陈凯便与李渔签了文书。姓名一栏,陈凯自是用的陈近南之名,不过陈凯告诫李渔,有人问起,只说是友人赞助,若是官府中人问及,则说是早年与福建抚标参将冯君瑞有旧,此番听闻他日子落魄,便派了家人来助,断不可提到他的名字。
“此为为何?”
陈凯与李渔在城内走动过,全无异样,此事上却让他如此,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对此,陈凯的回答则是他与杭州府的某个官员有些过节,找了人去设法说合,但是能否说开了,或是那人会否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却还未知。未免出现意外,遭致破坏,暂且保密一段时间却还是有必要的。至于冯君瑞,陈凯只说是极好的交情,当不会穿帮云云。
想来陈凯来杭,却并没有做什么生意,想来是托人化解矛盾的。李渔不疑有他,接下来自然也是李渔独自奔波上下事宜,而陈凯则在幕后牵线指挥。
李渔久在市井寻求写作素材和灵感,又托了朋友代为打听,很快就寻到了一个即将解散的戏班子。有钱能使鬼推磨,解散是不会解散的了,顺带着还从另一个戏班子里挖了个女旦的台柱子过来,用李渔的话说,此女子扮演崔笺云,甚佳。
顺着戏班子,上下打点的事情进而展开,顺带着还买了一处戏园子,位置上不太好,但陈凯和李渔相信酒香不怕巷子深,戏好,先把名声打起来是第一要务。
接下来,一晃七八天,李渔投入到了排戏的阶段,而那些琐事,他则交给了个杭州的朋友帮着打理。至于陈凯,作为投资人和合作者,却依旧是躲在幕后。直到,永历五年的九月初七,一个惊爆的噩耗在杭州城中迅速传开,他才不得不尽快的行动起来。
“……五六月间,虏师提标和定标对四明山地区进行了又一轮的洗山,比之去年,当地硕果仅存的王师、义军更是无力反抗。至七月底,鲁王任命的直浙经略王翊回到四明山,联络众将,试图为舟山分担压力。奈何四明山已经没有了足够对虏师后路造成威胁的王师和义军,就连那位王经略也在不久后被虏师擒获……”
“八月底,虏师集结兵马,在定海誓师出征,始终不肯降虏的王经略被残忍杀害……虏师与迎战的荡胡伯在海上遭遇,荡胡伯水师大败,其人为虏师俘杀,随后虏师大举登上舟山岛,围困舟山城,猛攻数日,最终攻陷了城池。据说,虏师在舟山城里,又进行了一次屠杀……”
这些,是邝露从那些他近期结交的读书人的口中得知的消息。陈凯叹了口气,他的预警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想来,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荡胡伯阮进,自清军南下以来,直至今日,几乎是公认的江浙第一水师名将。说起来,此人原本不过是定西侯张名振手下的一个水营军官,甚至还是个浙海的海盗,为张名振降服。但是等到了清军南下,第一次大举进攻舟山之际,阮进凭四条战船击破虏师上百条战船组成的舰队,从而在获救的黄斌卿的怂恿和帮助下,获得的独立于定西侯所部之外的实力,他近乎于开挂式的海战生涯就正式开始了。
鲁监国朝的这些年,在浙海、在闽海,阮进一次次的打得清军水师满地找牙,甚至一度出现了清军水师见阮进之旗号便望风而逃的状况。
不可否认,此人是鲁监国麾下众将中最拿得出手的人物,甚至就连阮进的旧上司张名振在这方面都要逊色良多。但是细说起来,这位荡胡伯之所以能够横行浙海,凭的并非是船坚炮利,更非是什么凌驾于时代的战术战法,无非是一腔勇气,一副舍得与敌军鱼死网破的胆量而已。
阮进之战法,其实简单,舰队与敌纠缠,他率座舰抵近敌军主帅旗舰,凭火毬、火砖等引火之物烧毁船帆,登船跳梆,只在于一个擒贼擒王。每一次,当他把这份出自于海盗的亡命徒架势摆出来的时候,对手不是弃船而走,就是乘船远遁,随后便可以进入到追击节奏,就是一场大胜。
看似容易,需要的却是极大的勇气和魄力。奈何,这从头到尾就是一把双刃剑,当运气好的时候,自不待提,但若是运气不佳,比如这一次的舟山之战,哪个会想到当阮进亲手抛出去的火毬,在命中那艘载着包括杭州驻防八旗的主帅平南将军固山额真金砺在内的主帅旗舰船帆的时候,竟然没有引燃船帆,还反弹了回来,而且竟然还弹在了他的身上,将他自己烧成了重伤。
阮进被自己投出去的火毬引燃,只得跳水求生,结果被清军捞了上来,第二天就伤重不治而亡。清军大概打赢了这场海战之后很长时间还是一脸的懵逼,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就赢了,除了天要亡鲁监国朱以海实在没什么可以用来解释的了。
接下来,清军登岛、围城、招降纳叛,继而破城、屠城。而此时,鲁监国方面,出于信任阮进的能力,则是率了舰队分兵北上和南下,拦截苏松水师和金华总兵马进宝的部队。南北拦截,两战皆胜,谁知道最不可能输的阮进竟然败了。再回头,想要突破清军的舰队,却是直到城破也没有能够实现的事情了。
舟山海战,清军赢得莫名其妙,明军败得莫名其妙,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