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满是恨铁不成钢。
“你知不知道,我去找你师父商量,拿点银钱出来给你疏通关系,他怎么说?”
“他说你笨得很,这些年下来手艺还是粗糙,有那个钱救你,费心劳力,还不如多添上两套工具来得划算,就是可惜没了你这个便宜苦力。”
“我呸!还你的手艺粗糙,他教你什么了,压箱底的本事一样不肯露,你那点手艺,还是我教的!”
师叔越说越觉得亏。
“那个老混蛋就不想一想,你要是不是为了救小四,能落到如今的地步?小四可是他的闺女,亲生的!”
方大眼珠子一红,将将要落泪,抽抽鼻子又把泪给忍回去,低声道:“师父教我本事,给我一口饭吃,都是恩德,这回就算我报了恩,以后,以后……”
这年头讲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就是做师父的不仁义,当弟子的也难说出绝情话。
他师叔叹气,其实他就是喜欢方大这个脾气,他师兄的几个学徒里面,他最中意的就是这孩子,仁义!
“别担心,师叔还有几个钱,到时候咱疏通疏通关系,肯定保你无事。”
“这本不是你的错,奈何偏偏碰上圣驾在这儿,小事也容易变成大事,衙门才这般紧张,等过去就好了。”
师叔也发愁,一进大牢,不把自家的家底掏个干净,那帮小吏们又怎么肯罢手,且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就是想正经寻个门路,也不知道该去哪儿烧香拜佛。
师叔侄两个对视感怀,都有一种不知明日如何的绝望,齐齐叹了口气,还未说话,对面那个此事的罪魁祸首就嚎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晕厥,话虽如此,到仿佛有点清醒,扑通一声跪下给方大磕了好几个头,那力度简直恨不得把自己脑袋给磕下来似的。
方大哪里见过这个,被唬得差点一蹦三尺高。
“我黑二犯浑,连累这位兄弟了,对不住。”那大汉眼睛通红,一脸颓废。
被害得这么惨,方大可不管他可怜不可怜,没好气地哼了声,转过头去懒得搭理这人。
显然这个人也不是真心想与方大说话,片刻过后就又陷入自己的世界里,神神叨叨地在那儿念叨半天,忽然直挺挺地挺着身子咆哮:“宇文媚,你不得好死,我一定要亲手拧掉你的脑袋!”
方大和他师叔齐齐捂住耳朵,方大叹息:“为什么非跟这货关一起?”
奈何现在连狱卒们都满腹心事,懒得搭理这帮犯人。
半晌,那汉子又露出极度痛恨的表情:“不爱我你直说,我黑二想要个媳妇招呼一声满黑山都是,用得着你假惺惺地装可怜,还和白天则那个混蛋勾勾搭搭,我娘不就是撞见了,数落你两句,你竟然,你竟然一不做二不休,和白天则联手,带人杀了我娘,甚至连我那马上要成亲的妹子也不放过!”
方大和他师叔被迫听了这么多,面面相觑,即便心中恼恨对方,却也忍不住多了几分同情。
师叔更是摇头,唏嘘一声:“都是可怜人!”
别人可怜不可怜的,他们能给一声叹就算不错,回过头来又是愁容满面。
没多时,外头老眼昏花的牢头就没好气地把师叔轰走:“赶紧走,赶紧走,等那帮小崽子回来,你给的那点孝敬够干什么吃的!”
师叔立时收起在自家师侄面前的嘲讽脸,一脸谄媚,吹捧的话是像车轱辘似的连绵不绝,一套接着一套,牢头却不吃这一套,一路赶他出去,冷哼:“知道眼下是什么时候?圣驾还在,敢这会儿闹事,不死也别想出去,不定什么时候塞那个矿上去当个苦力,告诉你,也别费那个事,就当下,你就是准备上黄金万两,也看看有没有人敢收!”
哐当一声,仿佛一铁锤砸在脑袋上,师叔头晕目眩,扶着墙壁心里难受的厉害,双腿发软,慢慢坐在哀叹一声:“你个棒槌!”
绞尽脑汁,头发都快掉光了,他还是想不出能救回自家师侄的法子。
这一段时日下来,他已经把能托的关系都托到,在碧水东奔西走,却依旧是毫无进展,反而遇到过几个骗子……可最近,连骗子都不见。
不知坐了多久,不远处忽然一阵喧哗,师叔抬头看去,就见不少狱卒乱七八糟地狂奔而来,慌乱得很,紧接着就是一辆马车,马车一到大牢门前,狱卒就呼啦啦跪了一地。
方大的师叔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哪怕下来那人没有穿官服,他也看得出这是本地县令。
坏了!
莫不是要急事急办,这就把大牢里的那一票犯人弄去挖矿?
师叔一咬牙,目光微转,缩头朝着一边的小巷子里钻去,看来他得冒一回风险!
和他师侄一起坐牢的那个疯男人,身份也不一般,至少他身边有能人,当日二人被抓,这位师叔心里多留了一个心眼儿,叫了两个这几日混熟的小乞儿盯着那帮人。
那帮人看起来对大牢中的同伴十分重视,一旦不好,想必不会袖手旁观。
师叔的腿脚本来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