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是站在路边,并没有站错位置,但是他什么都没说,甚至连吭一声都没有。
其余的农夫也都是一样,没有吭声,也没有任何反抗,即便是被打倒了,带着血爬起来,然后排好,就像是一群被无形栅栏所困住的羊。
然后从城中又走出了一些人,跟着县兵甲等人腆着笑。
县兵甲微微抬了抬脑袋,这十几人就一边弯着腰,一边朝着队列的最前面而去,然后兵卒开始抽打着原本排在前面的农夫,硬生生的又给着十几个人挤出来了一些位置……
一群『羊』默默的低下头,连吭一声都没有。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才有小兵端来了席子和桌案,在木台上铺好摆好,撑好了布伞遮阳,挺着肚子的官吏才缓缓的走上了木台,先喝了两口水,然后才开始磨墨,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个锦囊,拿出毛笔在磨好的墨汁当中沾了沾,似乎完全都准备好了,却又忽然停了下来,将毛笔尖凑到了自己眼前,盯着看了半天,从笔锋尖头之处扯下了一根半掉不掉的笔毛之后,才咳嗽了一声,有气无力的说道:『前……来……』
流程很简单,在城门口凭着木牌登记拿签子,然后进城街口第一家米铺领粮食,领完了粮食之后从另外一个城门出去。
前面的十几个人很快,似乎也没有说几句,小吏看了牌子,然后直接就登记,似乎一切都很顺利,可是没想到的是等最先的十几个人过后,就不知不觉当中慢了起来……
『姓名?』县兵甲喝问道。
『啊?』一名农夫没反应过来。
『啊个屁啊?!是问你叫什么?』县兵乙吼道。
『小的……小的叫狗子……』农夫心惊胆战的回答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那个地方不对了。这些在前面的农夫,是从昨天就开始等候了,然后又是熬了一夜,虽然说秋天还不像是冬日那么的严寒,但是这样一晚上熬下来,又没有什么吃食,自然也不可能是十分清醒。
小吏瞄了一眼木牌,然后甩手丢了下来,『姓名不符……退……』
『不!不!小的,小的,小的想起来了,小的叫羊三冬!羊三冬啊!』农夫抓住了木牌,恍然大悟的叫道。
『退……』小吏目无表情的说道,『下一个……』
农夫还想要再争取一下,两旁的兵卒已经倒拽着长枪,劈头盖脸的抽打了过来!
『来人啊!搅乱队列!杖五十!』县兵甲大喝道,『他娘的连自己名字都记不住,还领个屁啊!下一个!他娘的还不滚过来,要等老子请你是么?姓名!』
『小……小的,也叫羊,羊三冬……』下一个农夫送上了木牌,吞了一口唾沫,干巴巴的说道。
牛四夏,羊三冬,马元春等等这些名字,便是这些农夫来关中的新名字,也是镌刻在木牌之上的铭记。
『家中几人?』县兵乙喝问道。
『三,不,四人……』第二个羊三冬回答道。四个人份的口粮自然比三个人多,但是下意识的改口,却带来了麻烦。
小吏『啪』的一声,又将木牌丢了下来,『人数不符,退……』
第二个羊三冬还算是灵活些,连忙作揖道:『小的婆娘夏天刚生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活,所以没上报……贵人,贵人就可怜可怜小的……小的就三人,算三人的……』汉律规定,十四岁之前的儿童,每年都是要上交口钱的。成人的『口钱』,则是称之为算赋。
『哼!』县兵甲冷哼了一声,歪着嘴说道,『等挨过秋赋再报,多少省了一年口钱是不是?来人!将这个刁民打将出去!下一个!』
第三个,第四个……
队列缓缓的移动着,不时有农夫对答不出,或是表述错误,便是被轰打了出来,有些垂头丧气踉踉跄跄的往回走,有些人则是咬着牙,抓把土往头上脸上的伤口处糊一糊,然后重新往队列的尾端走去。
轮到了牛四夏。
牛四夏战战兢兢的递上了自己的木牌。
『姓名?』
『牛四夏。』牛四夏应答道。
『人口?』
『四个』牛四夏伸出四根手指头。
『嗯……』小吏漫不经心的瞄了一眼牛四夏的牌子上标记的数字,然后翻开一旁的竹简核对着,忽然眉头一皱,劈手将木牌砸到了牛四夏的头上,『大胆刁民!前日方领过,今日又来冒领!拉住去!杖一百!』
按照规定,十五天才能领一次灾粮,不能多领。当然,如果愿意主动的,自动的少领,那是可以的。
牛四夏只觉得心脏都漏掉了好几拍,然后不由得叫将出来:『小的没有!小的是第一次来领的!真的是第一次!』
小吏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之上,就连笔墨都跳将起来,『刁民!朗朗乾坤,贪图小利,狡言而辩,欺瞒上官!拉出去!重重责罚!』
几名兵卒如狼似虎的扑将过来,按住牛四夏就往外拖。
牛四夏尤自叫着:『贵人啊!小的真是第一次来……』
『还敢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