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跟先期抵达的众位同僚们打过招呼之后,埃文斯对着其中一位联邦安全部的高级官员说道:“听说,那位皇帝时日无多,官员们已经在悄悄准备新皇帝的登基仪式了?”
这位蓄着唇胡的安全官员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波澜不惊的表情,他哼了一声:“对我们而言,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他是上一场战争的发起者——虽然官方一直极力否认,但这两千多万人的死伤都是拜他的战争命令所赐,所受的诅咒早就该让他堕入炼狱受煎熬了!”行伍出身的埃文斯心直口快,他机关枪似的说道:“再者,他在位三十多年,纵然内部有各种难以调和的矛盾,至少大多数人在形式上顺从于他的统治,一旦改朝换代,难免会出现一段时期的动荡,对我们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
蓄着唇胡的安全官员慢条斯理地说道:“表面上看,这应该是王权承继的必然现象,但我们很容易忽略一点,那就是正统的皇储早已殒命,这几年来,他们恐怕已经完成了权力重组,而且他们的军队也从战争末期的那种疲惫中恢复过来。”
话到这里只说了一半,另一半自然是留给人们揣测与遐想。
人们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收音机的声音那里,特派记者对现场观察到的情形进行了描绘式的报道,虽然没有刻意煽情,但从他的措辞和腔调中,依然可以感觉到他是深受震撼——此次在狂暴之海举行的联合演习,集合了各个国家五十多艘飞行舰艇。尽管战争时期双方曾进行过多次接近或超过百艘舰艇的大战,以及投入数十艘舰艇、数百架战机的恶战,但对于常人而言,如此近距离且无风险地观看这般规模的演习,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借着空中联合演习的话题,另一名联邦安全部的高级官员透露说:“通过一些隐秘的消息渠道,我们得知了一些令人诧异的情况——最近这两年,诺曼帝国对他们的飞行舰队进行了秘密改良。无论是从纸面数据,还是联合演习的现场情况来看,诺曼舰队始终是在协议框架下运行,既没有多造舰艇,也没有进行汰换,但他们投入飞行舰队的资金达到了超乎想象的数字。”
话依然只说了一半,这次,阿姆斯联邦州长官,有着“轻工业改革者”和“纺织工杀手”两种风评的霍尔-斯科特,紧跟着说道:“诺曼人使出这种狡猾的障眼法,我们应该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才对。他们无时不刻不在算计着,所以,历来每次跟他们交战,初期总是一败涂地,所幸的是,胜利总是属于正义的一方。”
“战争可不管什么正义。”埃文斯一脸不屑地嘟囔道,“邪恶的,暴虐的,善良的,正直的,在枪炮面前没有任何区别。当战火袭来,生命如深秋的草芥般卑微。”
言罢,他转头对来自艾米利亚联邦州的马萨尔说:“大战略家,大预言家,接下来的故事该怎么演绎,发表一下高见?”
马萨尔不仅是打牌高手,当他还在军中服役时,曾担任第7军团参谋长职务,虽然那个军团不是顶尖一流的王牌部队,可在和平年代,四十出头就升任军团参谋长的真是凤毛麟角,那时的他想必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但不幸的是,部队在联合操演中发生了重大事故,锅总要有人来扛。盛怒之下,这位老兄退役从政,而在进入政坛之后,他凭着出众战略眼光屡战屡胜,成为众多州长官中的佼佼者。那些曲折跌宕或是精彩纷呈的桥段,此处不多赘述。
受到埃文斯的推荐,马萨尔故意咳嗽两声:“冬末,大雪纷飞之时,那位卧病已久的老皇帝终于一命呜呼,撒手人寰,终年六十有三。万众瞩目之下,年轻的皇储戴上了沉重的皇冠。登上王座之后,新皇帝不再有任何的拘束,他大赦天下,废除了那些极度不合理的法令,与宪政派积极对话,再加上摄政时期颁布的一系列促进经济发展的政令,尖利有余、柔和不足的国家迅速呈现出一种欣欣向荣的气象,照此下去,帝国时运或将蒸蒸日上,缔造数代人的荣光,然而,戴上皇冠仅仅一百零一天,这位新皇帝便因病故去——直到临死之前,这个悲戚的王者还憧憬着对外域文明的探索能够带来医疗科技的飞跃,憧憬着原本无药可医的先天疾病成为分分钟解决的小问题,憧憬着自己能够摆脱疾病的束缚,纵马飞驰在由他主宰的广阔天地……”
马萨尔之言,如同他在牌桌上的表现,让众人哑口无言,特别是有关宪政的提法,大胆之中又不乏逻辑,狂妄背后充满理性。在这个时代,奥伦斯星球上既有民主联邦国家,也有君主宪政和君主专制国家。就权力的集中度而言,民主联邦与君主专制无疑站在了两个极端,两者各有优劣。文明的发展潮流看起来在推动民主意识覆灭集权专制,但这种进程往往是漫长曲折的。要细说起来,写出的论著足够塞满一个书柜。
听完马萨尔的“预言”,魏斯由衷感慨道:“所以,那位巴拉斯王子成了最后的赢家,宪政进程戛然而止,战争阴云重新笼罩这个世界。”
对于这段续言,众人皆以沉默应对,唯独马萨尔顶着战略家和预言家的光环说道:“从这样的最终结果反推,很多谜团都能找到符合逻辑的答案。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