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样枪试制方案的各处细节,前夜魏斯已经跟何塞详尽商量和讨论过了,由他安排应该不会出现疏漏。于是,魏斯亦步亦趋地跟在老勋爵后面,本以为他会径直前往河边的“小黑屋”,不想他居然在枪坊慢慢悠悠地巡视了一圈,跟匠师们打招呼,察看各处车间的人员安排和设备运转情况,还抽空跟新招募来的工人们说了几句,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
这真是一个视枪坊如家的人!魏斯不禁感慨。从历史的发展趋势来看,家族式的枪械作坊终将被现代化、规模化、效率化的大工厂所取代,那种家族式的人文关怀也将随之而去……
日上三竿,两人走进河边的“水车磨房”,这里面依旧是一半光亮、一半黑暗,那些已经加工完的和等待加工的枪械,都静静摆放在桌架上。只不过炉火已熄,水壶也是冷冰冰的。
老勋爵不慌不忙地换上粗布工装,魏斯看到墙上还挂了一件样式相仿但布料更好、褶皱很少的,想必是“自己”用的,顺手换上,果然非常合身。
接下来,在老勋爵的指导下,魏斯从炉子里铲出前一天的炉灰,用类似松木的材料点燃炉子,铲了一铲煤炭和两铲煤块进去,等炉火升起来了,老勋爵用钳子夹了几块煤炭放进旁边的小炉子,用人工压水机取了一壶新鲜河水放上炉子,教导说:
“‘焙青’,讲究的是心平气和、专心致志,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高兴的、生气的,走进这间屋子,暂且将它们放下,喝上一杯茶,用淡淡的香气凝神,然后开工!”
魏斯应道:“这听起来虽然简单,但没有几十年的磨砺,肯定养不成这样的好品性。看来啊,我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老勋爵点点头:“你能领会这些,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魏斯笑道:“再有几个月,我就满二十岁了,还不懂这些,岂不是太迟钝了?”
昨晚何塞来之前,他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些跟“自己”有关的资料,由此确定了自己的全名拼写、年龄、血型、教育经历等基础信息,这样的话,遇到警察盘查也不至于前言不搭后语。
“嗯,记得我二十岁的时候,‘焙青’技术已经不逊于我的父亲了。”老勋爵不无骄傲地说,“而且……那一年我认识了你的母亲,她当时可是洛林四美之一,追求者众多。我既不是他们当中最富有的,也不是最英俊的,那时的我笨嘴笨舌,根本不懂得哄骗姑娘,哪像你们这一代人……咳咳,说起来啊,迄今还有不少人对我娶走她耿耿于怀呢!”
“那您是如何赢得芳心的?”魏斯自然而然地顺着话题发问。
老勋爵道:“嘿,这个故事都跟你们讲过好几百遍了,还是听不腻?”
魏斯咧嘴笑,不说话。
老勋爵从口袋里掏出他那蓝花小瓷瓶:“说起来啊,一切都是缘分!”
抱着好奇心,魏斯道:“能让我试试吗?”
老勋爵扬起眉头:“嗯?你不觉得往鼻子里塞香料恶心了?”
嘴上虽然是这么说,可他还是把小瓷瓶递给了魏斯。
魏斯打开嗅了嗅,没有一丁点儿烟味,像是黑胡椒跟丁香混合的奇怪东西。倒了点在手指上,小心翼翼地吸进鼻腔……呃,感觉跟吃了一大口芥末差不多嘛!
见魏斯呛得几乎流眼泪,老勋爵哈哈大笑。
这是魏斯第一次看他笑得如此开怀。
“喏!这玩意儿不适合我。”他将小瓷瓶还给老勋爵,心道:究竟是这个世界没有烟叶呢,还是人们没有发现烟叶的用处?如果是前者,那也就罢了,如果是后者,那可是一条发财的好路子啊!
待父子俩用小瓷瓶里的粉末提了神,炉火也旺了起来。
老勋爵搓了搓手:“第一遍,我做你看,接下来,你做我看。”
“好!”魏斯爽快地答应下来。其实,这活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一来是看经验,二来确如老勋爵所说,需要良好的心态和专注度。
经验,魏斯可以一点一点积累;心态,重获新生与接连两次死里逃生,让他对生命和时间前所未有的热爱与珍惜;至于说专注度,得益于博物馆的职业和拼装军事模型的爱好,他的专注度绝对要比一般人好很多!
原料称量、配比,五分钟煅烧,一刻钟冷却,三分钟研磨,四分钟焙烧,两分钟涂施,再加上每个环节之间的空隙,足足半个小时才能做完一支枪的“焙青”。由此看来,在不改变工艺流程和质量要求的情况下,一个人一天下来也就能做二三十支,这意味着偌大的枪坊每天出产的“勇士步枪”也就这个数量。提升产量的“瓶颈”——同时也是保证稀缺度的“节流阀”,便是这河边的“小黑屋”!
老勋爵放下坩埚钳,走到窗边,慢慢悠悠地倒上两杯茶,一手端一杯,一杯递给魏斯。
“昨天看了一次,今天看了一次,有什么感觉?”
魏斯捧着热茶,微微一笑:“看起来只是熟能生巧,其实,这是克伦伯-海森家族代代相传并不断改良而来的,可以说,在调色和手工技艺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