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全进天落山立春洞的第二天就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它现在已经是一个失去真身、状态飘忽不定的妖灵,如果想继续修炼,只能走鬼修的路子,这就意味着,它的修行之路要从头开始——从某个角度来说,这就等于重新轮回,不同的地方在于,它不用喝孟婆汤,不用重新投胎,还记得前世的记忆。
失去肉身的庇护,固然有一种解脱的自由自在感,但更多的还是不堪一击和无能为力,不论是修行还是平常行动,若非这天落山有大阵护持,气机运转迥异于别处,常年风和日丽,现在的虎先锋恐怕连直面秋风都会觉得吃力。
这就是没有正式入圣的烦恼。
王大全决定去找此间的主人郭大路,它现在虽然还不能完全信任郭大路,但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高深莫测的气场给它一种迷之可靠感,属于那种胸有成竹、找他办事必会很稳妥的感觉。
“怎么样,这里住着还习惯吗?”
不等王大全离开立春洞府,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天落洞天主人笑吟吟地走进来。
“黄风岭、天落山,无甚区别……”王大全可不想表现出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样子,语气很是清淡,实际上,天落山无论景致、灵气丰沛程度还是风水格局都要远胜黄风岭,最令大全不可思议的是,天落山真的像一处不归天道管的世外桃源,所谓“别是一处洞天”,这点更是妖里妖气的黄风岭无法比拟的。
“无甚区别么……”
郭大路重复一句,随意走进洞府里坐下,“你可知那黄风大王的真正身份是什么?”
王大全一怔,一时答不上来,跟随大王这么多年,居然真的不知道大王的本相是什么,私下里偶尔跟同伴聊到这个问题,也是往上古神兽上猜测,不过黄风大王法力无边、威武霸气,本相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我辈修行者,追求长生大道,故而近道者为王,本相是什么又有什么要紧?”王大全道。
郭大路点点头,“这话有理,不过天地间相生相克,一物降一物,也是天道法则,当我知道一头猛虎大妖是一只貂鼠精的手下,心甘情愿听凭差遣的时候,还是觉得分外诧异。”
虎先锋王大全道:“你说什么?你说大王它是貂鼠精?”
“你以为呢?”郭大路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是貂鼠精,那也是灵山脚下的貂鼠,差遣个豺狼虎豹还是绰绰有余的。”
王大全脸色不悦,它倒不是因此就看轻了大王,毕竟大王的神通手段它是亲眼见识过的,心悦诚服,之所以感觉不快是对自己失望,作为一头天赋颇高的虎妖,自从投靠了大王之后,居然想渐渐安稳下来,对大道的渴望已经不如以前那样强烈,心里脑子里想的更多的是如何为大王开疆辟土,抢占山头。
大王一只貂鼠精都没有骄傲自满啊……
“不想立教称祖的修行者不是好修行者。”郭大路继续洗脑,“作为动物世界原来的王者,难道真的甘心一直为一只貂鼠精驱使奴役?难道因为可以修行,反而可以将尊严丢弃?如果你同样能为这两个问题找到解释,我无话可说。”
王大全面色难看,却没有再多解释,反攻为守,道:“那你呢?你又是什么人?难道拥有这方小世界,就觉得自己可以立教称祖?”
郭大路道:“实不相瞒,正是因为在下拥有这样的愿望,所以入圣时才引发紫气东来异象,紫气东来你听说过吧?”
“那是道祖化凡劫满入圣时的异象,修行界谁个不知?”王大全说罢猛地回过神,问道:“你说自己入圣异象是紫气东来?”
“正是,因此在下在江湖上有个外号,叫做‘小道祖’,哈哈,失礼失礼……”郭大路信口雌黄道。
话音始落,三十三重天上某位大老爷打了一个喷嚏,转头巡视下界,只见某处一片混沌,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深究。
王大全却被震惊得说不出话,以他的眼力劲,当然能看出郭大路圣人甚至以上的境界,而作为圣人,皆是口含天宪的大佬,一言一行全在天道注视下,绝不可轻忽,像郭大路这样直接拿一教之祖说事的更是大忌中的大忌。
就好比它们妖族修行者,不管修为多高、实力多强,便是它家大王那样的存在,也不敢背地里说妖祖娘娘一句不是,更别说借祖娘娘以自称。
胆敢犯此大忌,轻则折损几百年气运,重则要遭天谴,可能会被从此逐出修行界,那管你在什么天落山、地落山。
故而,当郭大路云淡风轻地自称“小道祖”的时候,王大全受到的震惊是可想而知的,然而当他又发现郭大路说完这句话之后,身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动,心中的震惊无疑又加深一成。
难道说上面对郭大路“小道祖”的称呼是默认的态度?如果真是那样,那这位天落山主人的背景也太可怕了一点。
念及此处,王大全神情开始有些不自然,它犹豫再三,才开口道:“我现在,是妖灵状态,无法继续修行,所以,所以我想请问你——您,有没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