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剛來研究所一年、沒有閃瞎眼的學歷只是通過考核被特招進來的菜鳥新人,程智濤忍不住猜想今天是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一邊伸出夾子還想拿個小蛋撻,這時他看到了一個跟他關系比較好的前輩偷偷摸摸跟他招手,擠眉弄眼一臉急切地召喚他。程智濤不明所以地放下夾子走過去,被他一把拉得坐下,然後就听到一句惡狠狠地抱怨︰“還吃!就知道吃!你是豬嗎?趨利避害懂不懂?”
趨什麼利、避什麼害?程智濤當然不懂,正待細問,前輩卻忽然頭一低開始吃飯,他迷茫地眨眨眼楮,然後就感覺到身邊走過去了一個人。他抬頭去看,對方也垂下眼楮,仿若不經意地看了他一眼。
那是平淡冷漠的一眼,卻也是刺皮穿骨的一眼,仿佛x光機一樣看透了一切,又好像自己的存在根本沒有落進那雙眼楮里,只是一個比路邊的石頭還不如的存在。冷漠荒蕪,沒有任何可以稱之為感情的存在。
那是一種很奇特的感覺。在此之前,程智濤一直不相信人的眼楮能表達多麼復雜的感情,頂多是和眼皮配合起來“瞪大”、“瞪圓”、“眯起來”、“眨一眨”之類的,但在此時,他卻鮮明地感覺到了恐懼——就像是一只兔子,突然間看到了一只連獠牙都不屑于露出來的凶獸。
體內某種殘存的動物感知危險的本能讓他渾身僵硬,無法動彈,一直等到容遠取了早餐,坐在一個較遠的桌子上,他才輕輕松了口氣。
接下來的那一頓早餐簡直味同嚼蠟,食堂中的所有人在空前的寂靜中用餐,導致後來的人一打開門就被這詭異的氣氛嚇得頭皮發麻,一轉身就果斷堅決地逃了。
——程智濤當然想不到,這其實是容遠有意為之。在露面之前他曾經詳細了解過這幾年小a在研究所代替他的所作所為,理所當然地發現由于智能機器人相比于人類來實在簡單直率地過分,一些拐彎抹角的話和充滿心機的手段它全都按照表面意思來理解,顯得腦筋死板而性情單純,萌倒是很萌,但卻也漸漸讓人失了尊重。如果不是諾亞的幫襯和層出不窮的各種發明為它建立了無可動搖的地位,很難說這個研究所如今是誰說了算。
然而即便如此,即便諾亞利用自己的監控網絡揪出了幾個心懷不軌的家伙狠狠懲處了一番,也並沒有把小a的威信樹立起來,還是有很多人試圖糊弄它,也有大膽的女同事言語上偶爾調戲一番。縱使諾亞能把所有關于厚黑學、職場箴言、管理法的書籍倒背如流,但當執行者是小a這個萌貨的時候,效果總要大大地打個折扣。
于是容遠第一次露面的時候,無需言語,就狠狠給了所有人一個下馬威。他殺過人,見過血,經歷過普通人一輩子都無法想象的戰場,當他把渾身的氣勢刻意釋放出來的時候,這些最多只是說些酸話、用點幼稚的小手段競爭的科研工作者們頓時噤若寒蟬,幾乎都要跪了。至于會不會引起某些人的懷疑……重要嗎?
程智濤不知道這些,他只知道,在早餐以後,研究所的廣播就通知所有人暫時放下手中的工作去開會。然後在會議上,容遠一個人坐在最前面,手中甚至沒有一張講話稿之類的東西,把所有人,從第一個到最後一個,從地位最高的一位大拿到低位最低的小助手,全都無差別的點到了名字。
研究所雖然是按照容遠的要求建立、以容遠的工作為重心,但發展到現在,其實有著大大小小許多項目,有些是容遠的主體研究工作完成以後交給下面人繼續完善和發展,有些是因為某些人看到了研究的前景或者有好的想法而申請立項。在諾亞的運作下,研究所的所有權力盡歸于一人,實驗室和器材的使用權、項目是否能成立、資金能否得到批復、哪些人專研哪個項目,全都必須得到容遠的批準。但以前,小a只是充當著一個橡皮圖章的作用罷了。
此時在會議中,程智濤戰戰兢兢地等待領導訓話,卻听容遠把幾個發展最為良好的項目一個個拎出來批了一頓,開始還有人不服,但隨著他一條一條列出研究中的問題,在大屏幕上清楚地打出連研究者本人都不太記得的一些實驗數據異常,準確無誤地指出被疏漏的大小錯誤,並提出更加妥善的處理方式和研究方向,幾乎所有人都心悅誠服,除了點頭不知道還能干什麼。那些項目的研究者更是一臉狂熱信仰的模樣,奮筆疾書哪怕是容遠的一聲咳嗽都被他們分毫不差地記錄下來,看那神情顯然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把想法付諸實踐,但未得到容遠的允許,所有人只能乖乖坐著。
好項目尚且如此,差一點的更是被批得狗血淋頭。程智濤也在這個行列中。他突然發現自己原來犯了這麼多的錯誤,對待科學的態度太不嚴謹,總是在想當然、偷懶、吊兒郎當,甚至連基礎的知識都沒有搞清楚就好高騖遠,如此愚蠢,簡直就不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他一方面,被訓的一無是處自然越听越難受,另一方面,卻因為容遠指出的所有問題都一針見血並且為他提供了更多的設想和思路,他又希望能一直听下去永遠不停止,簡直都快要被虐成狗了。
不過半小時以後,程智濤就發現,自己被罵成這樣都是好的。還有十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