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大災變之後,已經過去了上千年,地球也發生了滄海桑田的變化。
曾經那顆像被激怒的野獸一樣,咆哮嘶吼著要將所有依賴在它身上存活的生物全部毀滅的星球終于漸漸平息下來,大災變時期的極端氣候逐漸恢復了昔日溫和規律的模樣。失去歷史、失去傳承、失去語言的人類挺過了最艱難的時期,開始繁衍生息。
隨著人口漸漸增多,對生存的需求也在增加,人類群落的內部也重新開始出現權力的爭奪。曾經一起抱團在大自然的威嚴下艱難求存的人類部落開始分裂,一批又一批的人率領著自己的部署離開部落,有的北上,有的南下,有的西進,有的東行,漸漸的,人類的身影遍布在陸地上的每個版塊。但不管是哪一支分裂出來的人類部落,他們對大災變的記憶都十分深刻,哪怕千百年過去也一直口耳相傳地流傳下來,還把故事渲染地越來越充滿神話色彩,漸漸地,後人連那些事的真實性都變得無法再確定了。
氣候變得溫和以後,陸地上也長滿了各種植物。人們很快就不再僅僅依賴于狩獵來滿足自己的需要,他們燒毀森林來開墾耕田,圈養性情溫馴的動物,用石頭和黏土制作各種方便的工具。在這個過程中,他們開始習慣于直立行走,雙手變得十分靈活。因為冬天也不再那麼寒冷,他們覆蓋全身的厚厚毛發開始逐漸褪去,逐漸變得像是容遠理解的“人類”的樣子。
當生存的壓力不再那麼迫切之後,人類開始試圖重新找回某些被他們丟失千年的東西——比如文字和禮儀。他們描摹萬物的模樣創造文字,在彼此的交流中開始流通相同的語言,女性身上的衣服裝飾變得華麗起來,部落里的首領和子民之間出現了明顯的階級區分。當部落之間發生戰爭,他們還把俘虜的敵人變成自己的奴隸。
月心都市的人,便在此時認為時機已經成熟,可以回到他們的家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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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的時光里,地球的遺民固然生存得艱難,但月心都市里的人卻也並不是十足的安逸。
說到底,這顆原本命名為流月星的彗星並不適合人類的生存——它沒有水分,沒有空氣,沒有可供耕種的土壤,磁場紊亂,晝夜溫差很大,因為缺乏保護的大氣層還經常被隕石撞擊,最珍貴的礦石資源又被開采殆盡。流月星內部所有適宜生活的條件都是人類改造出來的。
一千多年前,他們有整個地球做後盾,資源豐富,從沒有人擔心地球的水分和空氣會因為他們往流月星上輸送了一點點而變得枯竭。但失去這個後盾、把流月星當做最後的生存地的人類,卻不能不考慮這個問題。
他們取消了所有用來奢侈享受的項目,把佔據了月心都市最大面積的無數珍貴花卉全都□□扔掉,換成可供食用的植物種植,想盡辦法制造維持生命的空氣,把水分循環利用。還嚴格限制人口,每個人都有非常嚴苛的“空氣份額”、“食水份額”等,艱難地維持生存。在沉悶的生活和極端的壓迫下,每隔幾年最多幾十年就會出現一次權力的變革,但不管領導這個城市的人是誰,最終都不得不選擇跟前人們一樣的治理方式——他們別無選擇。
一千多年,不光地球上的人類生活在蒙昧和煎熬中,對月心都市的人來說一樣是一段黑暗的時光。不同的是,千年後地球上的人類從最少時只有幾百人發展到幾十萬,月心都市的數萬人口卻銳減到不足最初的三分之一。
守候千年,眼看著地球一天天恢復了生機和活力,月心都市的人們怎麼還能忍耐?在這個城市的中心有一塊巨大的屏幕,上面一直不間斷的播放著地球上的景象——由于月球中心那塊磁歐石的存在,他們有充足的能源支撐各種儀器的運行——過去是那些慘烈的景象阻止了對統治者的不滿,忍耐各種嚴苛到滅絕人性的規定以求得一方生存之地,而如今,也是這些景象,勾起了人們對地球的無限向往。
想象一下,光是可以隨意大口呼吸的空氣、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清水,就足以讓他們覺得地球就好像天堂一樣美好了。
全息圖像中,容遠站在一棟屋子的房頂上,周圍全都是群情鼎沸的月心都市的市民,他們神情狂熱,振臂大呼,要求市長帶領所有人一起“回家”,在這種氛圍下,那位市長只要說一個“不”字,只怕立刻就會被人拉下來扯成碎片。
容遠旁邊的人是站在屋子下面的,但容遠抬頭只能看到他的肩膀——月球表面還有相當于地球六分之一的重力,但月心內部因為月殼引力的相互抵消,是一個微重力的環境。人們生活在這里,身高一代一代地遞增,到如今已經有三四米了。實際上,要不是他們用藥劑抑制生長,這些人只怕長十來米的個頭也不足為奇。
果不其然,那位市長也不可能跟所有市民的共同意願作對,或許他也是想要回歸地球的。只不過他提出,要先派人去探路。這也是應有之義,人們很快答應,並且在市長的授意下選出了一些激進的代表,乘坐飛船回到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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