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站起來,上身往前一探一只手伸過來。容遠一瞬間以為他要打他一個耳光,往後縮了下閉上眼楮,然後頭頂落了一只手。
金陽揉了揉他的頭發,含著笑意說︰“嗯,那就好。”
那雙淺棕色的眼楮,溫柔似海,寬容如天空。
以往每次被他像孩子一樣揉亂頭發都要迅速反擊的容遠怔住,一時忘了反應。
金陽拉開椅子,拿起放在一邊的車鑰匙說︰“我該走了,今天的作業還多著呢。桌子上的碗筷你自己收拾吧。記得要按時吃飯!”
容遠條件反射地說︰“喂喂,不是吧?我最討厭洗碗了。”
“鍛煉點你的自理能力吧,大少爺!”金陽沒好氣地要拍他的頭,這次被容遠及時反應過來把手打開。金陽甩甩手說︰“不然你讓它們堆著也行——如果你自己能忍受的話。”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容遠的那點小潔癖金陽很了解。
容遠送他出門。金陽臨上車前又想起來一件事,說道︰“你最近總是戴著這個和這個,”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和耳朵,問︰“……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容遠一愣,下意識地取下別在左耳上的藍牙耳機。金陽不等他回答,揮揮手告別發動車子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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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遠扣上門,回到屋子里坐下,看著滿桌子的杯盤狼藉,卻沒有收拾的心情。
他拽下掛在脖子里的控制鈕,看了看,將它扔進掛在架子上的書包里。這個控制鈕用的是基因識別技術,即使別的什麼人拿走了,也難以從外表上發現它的特別。不過總是戴在身上,難免會被人注意到。
豌豆變回原型坐在桌子上,想了會兒問︰“要不我以後變成手表吧?”——不管是什麼人、在什麼場合,戴著一塊手表都不會顯得奇怪的。
容遠心不在焉,過了一會兒才應了一聲︰“嗯。”
豌豆回憶了一下剛才的交談,揣摩著容遠的想法,勸道︰“是《功德簿》規定不能告訴別人的,不是你的錯。不要多想了。”
容遠搖搖頭,沒有說話。
他可以欺騙別人,卻不能欺騙自己。捫心自問,即使《功德簿》中沒有那條禁令,他會把實情原原本本告訴金陽嗎?
——不會。
容遠十分肯定這一點。
他對金陽的信任,其實沒有金陽對他的信任那麼多。
說他涼薄也好,說他多疑也好,說他膽小也好。但對他而言,現在的金陽,不等于十年二十年後的金陽;現在他們是莫逆之交,肝膽相照,不代表當金陽有了愛人、子女之後,他們還能像這樣情同手足。他擔心,萬一金陽知道了實情,總有一天,他們會連朋友都沒得做。
他連唯一的朋友,都會始終有所保留。
易地而處,假如這麼遮遮掩掩的人是金陽,自己也會這樣體諒、這樣包容嗎?
他不知道,但他對自己並不看好。
容遠轉頭看著旁邊守候的豌豆說︰“我何德何能,擁有這樣一個朋友……遇到他,大概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了。”
他又坐了一會兒,起身去洗碗。坐在一邊的豌豆看著他的背影,輕聲說︰“我最幸運的事,就是遇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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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將小小的屋子變得干淨整齊,容遠穿上那身白大褂,回到試驗台前,見已經提取了小半瓶溶液,關掉酒精燈,但並沒有立刻開始下一步的實驗。
他在想剛才金陽的話。
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