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哪一個認識王春山的人,都不會認為他會是一個罪不容恕的在逃通緝犯。
現年已經四十七歲的王春山有些謝頂,圓眼楮,招風耳,胖乎乎的,顯得很富態,笑眯眯的樣子甚至有點可親可愛。他的長相不屬于好看一類的,但是卻讓人一見便覺得親近可靠。住在周圍的孩子無論大小都一點兒也不怕他,有時間的時候就愛找他玩,而且不管他們怎麼瞎胡鬧,王春山總是笑呵呵的,從來不為此呵斥他們。
在這片三教九流混居的老巷里,王春山以一副老好人的模樣成功地融入進去,不但從沒有被那些混混惡霸們欺辱,反而人緣極好。在這個非常排外的地方,外人如果想要進去抓捕他,必然會受到極大的阻力——當然,這是在老巷里的人不知道王春山真面目的情況下。
可以說,這個人給自己鍍了一層極好的保護膜。
每天下午,王春山都會從老巷里出來,在附近的一個小超市里買些生活用品,再到街道口的報刊雜志亭買上幾份最近的報紙。容遠就在離超市不遠的一個路邊攤上坐著等他。
油膩膩的桌子上擺著容遠點好的烤肉和茶水,但只看這個衛生情況,容遠也沒有胃口。他邊假裝玩手機等王春山出來,邊听豌豆在他耳邊低聲匯報檢索到的有關王春山的情況。
王春山也是個狠人。在事情敗露以後他本來已經被當地警方抓捕歸案,之後卻在看守所故意激怒同一囚室的犯人被狠揍了一頓。傷勢嚴重,警方不得不將他送到醫院就醫,結果在住院期間王春山蓄意縱火制造混亂,趁機逃跑。
他藏身在a市老巷已經一年多,期間聲稱自己是在網上接單幫人寫程序的程序設計員。老巷的人大多數初中都沒有上完就開始混社會,也分辨不出他話中的真假和水平的高低,反而對這位“高知識分子”很是尊敬,對他一天到晚從不出門工作也並不懷疑。
“容遠,還有一件事。”豌豆難得的有些遲疑。
“嗯?”容遠覺得奇怪,豌豆一向是像機器人一樣有一說一,沒有猶豫或者思慮轉折這樣感情化的表現。
“王春山所犯的案件,因為時間跨度大,當事人記憶混亂,沒有身為第三者的目擊證人,警方取證的難度很大,只獲得了非常稀少的物證。”豌豆已經檢索了王春山原所在地的警方資料。
“所以,就算他被逮捕歸案,也不會判刑太重?”容遠問。
“是。因為缺乏證據,按照z國法律,處罰幅度應該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即使法院從重判決,也不會超過這個範圍。另外……生理上或者精神上有缺陷或者年幼的、不能獨立正確表達自己的意志的人,不能在法庭上作證。王春山一案的受害人,大多數都屬于這種情況。年長的受害者中,其父母親人出于維護其聲譽和正常生活的考慮,基本都不允許她們出庭。”
容遠放下手機,心里一陣煩悶。他從不認為自己有著金陽一樣的善良,但他也有自己的底限。王春山這種人惡心地令人作嘔,如果將他交給法律制裁,最終卻借助法律的漏洞,只關上幾年就可以繼續為非作歹……那抓他還有什麼意義?
甚至法院能不能真的給他判刑也不一定,比如容遠立刻就能想到,如果警方取得的少數證據發生了遺失、損壞,或者證明警方在取證過程中使用了非法手段——至于怎麼做到這一點,就看個人的手段了,容遠腦子里瞬間就有七八種方案冒出來——再對受害人及其親人威逼利誘,那王春山最後無罪釋放的可能都有!
在容遠還沒有想好該怎麼辦的時候,王春山就出來了。得到豌豆提醒,容遠立刻在桌子上放下錢,壓了壓棒球帽,遠遠地綴了上去。
王春山腆著肚子,路上被幾個老巷的孩子攔住,纏著完了一會兒後才晃悠悠地走向小超市。容遠在不遠處等了半小時左右,才見王春山提著兩個大塑料袋走出來。容遠立刻跟上。
走到半路,王春山腳步忽然一頓,容遠以為自己被發現了,頓時緊張起來。卻見王春山左右看看,提著袋子走到拐角一個暗巷里面,把塑料袋放在地上,藏在樹後就開始放水。
容遠暗叫“天助我也”,加快腳步走過去,誰知就在剛剛接近王春山的時候,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容遠心里暗罵一聲,見已經有路人下意識地望過來,王春山也系著褲腰帶從樹後走出來,容遠只好裝作路過的樣子從旁邊匆匆走過。
容遠接通電話,金陽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小遠,我媽做了鯽魚湯,我給你送過來。你在哪兒呢?”
容遠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有些無力地說︰“我出來買東西,馬上就回來。”
“那好,快點兒啊。”金陽說完,掛斷了電話。
容遠回頭看一眼已經吞沒了王春山身影的老巷街口,抿了抿唇,招手打了一輛出租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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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嘟咕嘟咕嘟……”
藍色的火苗舔舐著鍋底,乳白色的鯽魚湯冒著氣泡,濃郁的香味散發出來。金陽一邊熱著魚湯,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