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苦不足。这世界上最稀缺的就是满足,纵使目标达成,所谓的满足也不过是一刹那,新的目标、追求接踵而来,引诱着所有人一路前行。
往好了说,这是人类进步的动力。往坏了说,人这一辈子就是个苦命,没有真正开心的时候。
汝颍系如此,袁氏姊妹如此,自己也如此。安安稳稳做霸王、做皇帝不好吗?非要痴心妄想,建万年太平,简直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孙策双手抱在脑后,躺在床上,自怨自艾。
袁权催促袁衡去洗漱,自己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孙策。“夫君,我们……”
孙策转头看着袁权,见她眼神温柔,掩饰不住的心疼,不禁笑道:“和你们没关系,是我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不争是不可能的,争得光明正大就行。你识大体,阿衡也没坏心眼,我逗她玩呢,没别的意思。”他顿了顿,又道:“说起来也怪,你们姊弟三人像谁?像你母亲,还是像你父亲?”
袁权也笑了。“像我母亲。不过我父亲其实也不坏,他只是纨绔,没什么心眼。”她斜睨着孙策。“和你一比,他更像个没成年的孩子。”
“你这话说得……”孙策咂咂嘴,神情委屈,心里却对袁权由衷赞同。袁术生不逢时,他这种温室里肆意生长的歪脖子树根本不适应乱世,既没有袁绍的阴险、城府,又没有曹操的才华,只是凭着家世横行霸道,无人敢惹,没有家世做靠山,他立刻被打回了原形。正因为如此,他才对袁绍恨之入骨,不死不休。袁绍不仅抢走了原本属于他的声望和资源,还杀死了叔叔袁隗和他的兄长袁基,摧毁了他的依赖。
也不知道这兄弟俩到了黄泉之下会怎么相处。
“我答应他的三件事已经完成了两件,最后一件也快了。”孙策轻笑道:“周瑜即将深入益州,曹操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那可不对。”袁权眼神灵动,宜喜宜嗔。“你答应他的是照顾我们姊妹一辈子,既然是一辈子,现在才刚刚开始,怎么能说完成了呢?能善始还要能善终,少了不能少,还要五十年。四十年后太子登基,阿衡还要再做几年太后,我也要看着小虎封侯,才算圆满。”
孙策忍不住笑了。“你什么时候找的相士,我怎么不知道?”
“你那么忙,这些小事何必麻烦你。沛国人朱建平,听说过吗?”
孙策想了想,有点印象。不知道是不是历史已经面目全非的缘故,他对以前历史轨迹上的事有些淡忘,总体脉络还记得,细节却有些模糊。朱建平这个名字熟,具体的事迹却记不清了。
“他怎么说?”
“他说阿衡将有三子一女。”袁权有些犹豫,黛眉微蹙,孙策看得真切,催促道:“还有呢?”
“他还说,阿衡这三子一女中,女儿最尊贵。我不是太明白,问他,他也不说,只说天机不可泄漏。”
孙策也不太明白。他从来没有打算剥夺袁衡的王后之位,只要袁衡能生出儿子,而且这个儿子不呆不傻,做太子,为储君,将来登基继位都是顺理成章的事,为什么反倒是女儿最尊贵?
“你怎么没让他看看我?”
“看了。阿衡母子的富贵全寄托在你身上,岂能不看。”袁权忍着笑,露出一丝俏皮。“偷偷地看了一眼,没敢让你知道。”
“他怎么说?”
袁权眼神闪烁,笑而不语。孙策好奇心大起。他今年二十五,明年二十六,如果真有命这一说,那他明年应该有一劫。这朱建平如果能看出来这一点,他或许会相信他,相信算命这种事。如果看不出来,那当个笑话听听就完了,不必当真。
“他说你明年会有小厄,不宜外出。”
孙策着实有些惊讶。真的假的,这么神?他将袁权拉过来,搂着她的略显丰腴的腰肢,感受着温润光滑的手感,一声轻叹,这才感觉到人生有一丝成就感。“这倒没什么问题,我本来也不喜欢外出。如果不是作战,我现在应该住在秣陵太初宫里,或者在汤山泡温泉。”
“还秣陵?”袁权伸手掩住孙策的嘴,嗔道:“现在叫建业了,那是你的国都,也能叫错?”
孙策哈哈大笑。“信则灵,不信则不灵,别那么紧张。那地儿以前还叫金陵呢,也没见挖出一块金子来。”说起金子,孙策心情大好。黄忠进兵钖县,夺取了汉水流域的淘金之地,今年的财政数据好看得多。听郭嘉说,楚有汝汉之金,汉就是指汉水这一段,汝则是汝水,可他对汝水淘金一点印象也没有。“你知道汝水流域哪儿有金子吗?”
袁权忍俊不禁。“怎么,缺口太大了?要不我补贴你一点,多了没有,二三百金还是没问题的。”
“这倒不用,暂时还没有紧张到那个地步。怎么,你最近开销很大,手头只剩下二三百金了?”
“花钱的地方多了,南阳的物价又贵,荷包自然没有以前那么足。”袁权低着头,想了想。“夫君,我和阿衡商量了一下,打算减掉一些部曲,也能节省一些开支。”
“减部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