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逐渐热了起来,云南那边因为动不动就下雨,所以身上总觉着粘叽叽的。陕州倒是风和日丽,五月初连着下了两场小雨之后,接连三个多礼拜,天上连片云彩都看不见。
曹二宝一副庄稼人的打扮,坐在地头的草垛上,静静的瞧着弟兄们晒麦、翻地、抢种夏玉米。
今年雨水还算不错,肥施的又足,平均亩产量稳在了二百二十斤挂零的样子,虽然比起往年略有不足,但是在豫西地界上,依旧是个了不得的好产量。各个农场陆续把入库的粮食数量报了过来,加起来得7500万斤出头,光是这一茬粮食就能满足部队两年半的需要。可惜家里的耕地叫人家弄走了大半,不然能养活的人更多。
洛阳那边的麦收情况也挺不错。5月10日至11日,各县普降大雨,雨量多达205公分。15日,伊川、临汝{现今的汝州}、宝丰、鲁山等地连日大雨,据国民政府粮食部赴豫帮助救灾的专家判断,上述各地小麦平均收成估计可达往年九成以上,因此麦价跌落颇多。洛阳小麦每斤由20元降至10元,鲁山等地小麦也由每市斗19元跌至12元。如果不是5月下旬伊川县有部分地方遭了蝗灾,粮价还能再降一些。
豫西、豫南丰收,豫东的情况却是依旧令人揪心。省府通报各区,5月18日,黄河在“扶沟、西华间决口十六处”,5月19日,“西华道陵岗黄河新堤又决口五处,豫东十余县几全陆沉”。
坊间传闻,灾情最严重的扶沟,全县近一成的农田彻底消失在了水面以下。消息传至洛阳,粮价当即又涨了一块钱回去。倒不是官府故意抬价惜售,纯粹因为大伙饿怕了,稍有风吹草动就忍不住朝家里划拉粮食。
灾年愁,丰年亦愁。夏收开始后,军粮征收又开始了。陕州保安总队凶名在外,现在又打定主意不鸟河南省府,催苛小吏自然不敢露面。但是这些家伙却把气撒在了老百姓身上,一个个耀武扬威,那模样比小鬼子还要可恶。
去年底因为救灾,省府宣布缓征军粮,现在新账旧账算在一起,谁晓得地里的粮食能落几斤到自家锅里。乡间地头,唉声叹气的动静不绝于耳。除此之外,各乡各镇都有庄户人家惦记着自己典出去的地和春荒时借回的粮,地是命根子,大灾时为弄一口吃食,不少土地都是三文不值二文就给了人家。那些典给乡里乡亲的土地估计是没有指望了,押给陕州保安总队的耕地和房子或许还有些可能。当初借粮时说好了的,灾年一过,都能按原价赎回去,只是不知道当官的说话算不算数!
有不死心的老百姓,壮着胆子把装粮的大车赶到了陕州城,交粮之后,还真拿回了地契、房契,消息传开,保安总队各个办事处门口便挤满了前来赎家当的人。
这年头谁活的都不易,曹二宝是种过地的,自然不愿意刁难庄稼人。特意吩咐手下弟兄,收粮时一不准扣秤踢斗,二不准吃拿卡要。司令部派出的宪兵来回巡视,好歹没出乱子。金姐比他想的跟周到一些,着人在收粮点外头设了茶炉、凉棚,凡是交过粮的,每人还送一碗面条吃。没盼着人家念办案总队的好,只是想让这些走了远道的人不至于空着肚子回家。土地很快就被赎走了大半,剩下的那些,主要是因为主人实在筹不出足够粮食来。地是小门小户的命根子,曹二宝和老弟兄商量了一下,在各乡各自镇出了告示,告诉那些欠债的人,三年之内依旧能按原先约定的条件把地给赎回去,算是给穷苦人吃了颗定心丸。
土地有人惦记,孤儿院的孩子也是一样。当初部队派人在洛阳那边收拢难童时,只要能和家里人联系的上的,都给留了信物,作为灾后认亲的凭证。
让弟兄们郁闷的是,各个孤儿院的孩子却不怎么见少,每天开饭的时候依旧是乌乌泱泱一大片。曹二宝明白,当初丢下孩子逃荒的都是外地难民,一连几个月衣食无着。天晓得多少人都变成了异乡鬼;还有当初那些在人市子上卖儿卖女的,本身就存了赌一把的心思,盼着孩子能在好人家寻到一口吃食,后来听说是进了公家开的“救灾院”,只要儿女能平安长大,亲情什么的,怕是真的顾不上了。
有道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小三万孤儿难童每天吃掉的粮食几乎不亚于三个步兵师的消耗,满华北望去,除去陕州保安总队,能保证这帮小祖宗吃饱喝足的队伍还真没第二家。
左右库里有粮食,能养就养着吧!曹二宝给赵诚去了电报,要经费、要人手,然后按照东川那边的模式,把孤儿难童按年龄编组。最大的一批孩子已经十五六岁了,不少人还是民国27年底弟兄们刚到陕州立户时收留的,天天好吃好喝,还有洋学堂请来的老师教文化,稍微机灵一点的都拿到了高小毕业证,顶聪明的那些甚至学完了初中的课程。
陕州当兵的多,读书人金贵。曹二宝把这些识字的娃娃都补入了各个部队当文书。每天上午上课,下午在连队里跟着大伙一起训练,再过年把就能正式吃饷养活自己了。
家大业大,连当兵的带上各个农场和工厂的工人,家里有八万多口子指着东川拨来的饷钱过日子。再算上学校的学生和难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