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阴沉的厉害,开战后半个小时后,雨水便从天而降。中条山沿线处处都是倾盆大雨,一线战壕里的官兵人马避无可避,很快从头到脚都被雨水淋了个通透。各部人困马乏、接连多日没有热食下肚,不少弟兄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在与日军交火。
日本人的攻势并没有因为大雨而停顿,虽然空中支援无法赶到、远程炮火也因为视线问题失去了准头,但那些步兵却在咬着牙往上顶。守军各部更是不敢大意,这个时候就是看谁更加顽强,稍有退让就是满盘皆输的下场。
第十七军和第二十七军承受了最大的压力,仅剩的三个师几乎要面对日军三个师团轮流进攻,若非雨地湿滑、部队又有事先构筑的工事可以依托,防线早已全面奔溃。饶是如此,各个阵地也是险象环生,高桂滋军长和范汉杰军长都带着军部警卫特务营到了一线,左支右突、四处堵口子。
第十四集团军司令刘茂恩见势不妙,不等战区司令部指示、立刻从十五军和九十八军各抽出一个团跑步前去增援。第五集团军司令曾万钟也闻警而动,指挥八十军从侧翼山区出击,诱使日军分兵应战或是回师增援。可日军仗着兵力雄厚,全然不顾来自身后的威胁,只是派出四十余辆坦克装甲车向东南方向进行警戒。八十军战意不强,与日军稍事接触后即退回了出发阵地。
迫于无奈,曾万钟司令只得又从第三军唐淮源那里抽调出一个团兵力在二十七军身后建立警戒阵地,配合前线各部将伤员向后方转送,同时把第三十四师公秉藩部顶到了八十军身后。曾司令对八十军的战斗力并不看好,对三十四师的看法也差不多,只是希望他们面对日军强攻时能尽量拖延时间,避免出现那种雪崩式的溃败。
雨越下越大,密集的雨点阻碍了双方的视线,即使视力再好也很难看清二十米开外的东西。日军的火炮因为准头问题不再开火,只有伴随步兵前进的重机枪和歪把子还在继续射击。
中国军队这边要略好一些,八二迫击炮原本就因为射程和弹药供应的原因在一旁打酱油,可是作为火力支柱的马克沁直接被抬到了一线,没有掷弹筒和九二步兵炮的威胁,射手们甚至敢于打光几条弹带都不换阵地。
步兵们都趴在雨地里,隔着一道厚重的雨帘努力隐藏自己的身形。日军借以藏身的不过弹坑和临时刨出的小土坑,甚至是战死者的尸首。中国军队的待遇要略强一些,战壕里虽然一样没有遮盖,可是总比直接泡在水里强。随着雨水越积越多,战壕里的水位也是齐腰深,多少人都在苦笑,这辈子的运气还真是不好,临死都踅么不着一块干爽的地方。
没有人愿意看见敌人出现在自己视线内,二十来米的距离内,即使是手枪都会有不错的准头,更别提瞄准基线长出几倍的步枪。大家都在屏声静气,希望能在机枪的怒吼声中听出一些别的信息。日军也是一样,支着耳朵,辨别着守军的位置。
偶尔也有冒失鬼冲出安全距离想占些便宜,但是代价也是相当高昂,绝大部分步枪兵都不会获得开第二枪的机会,甚至有不少人连扳机都没扣下就被弹雨打的血肉模糊。有了冰冷的尸体做榜样,双方的步兵都很努力的蜷缩着身形,祈求在这冰冷潮湿的世界里继续苟活下去。
可是战斗还得继续,尤其是发现日军试图在战壕前方构筑散兵坑时,守军不得不做些什么来给他们添点麻烦。木柄手榴弹反而成了比机枪还要有效的武器。但凡有可疑之处,十几个铁旮瘩齐刷刷的扔过去,纷飞的弹片多少都会有些收获。日军也是一样的战术,冷不丁的一阵手雷雨总会让几个甚至十几个弟兄挂彩。
一样的绝望、一样的挣扎求活,最后总会有指挥官按耐不住性子、催促手下的士兵用白刃战求得突破。很可惜的是,当一柄柄刺刀刺入更加冰冷的身体后,阵地上除了多出一些血色和呻吟,战斗还是会重归起点,仿佛是宿命一般……
东线,郭贴珩那边的情况倒是要轻松不少,他指挥第10师、第47师和新59师正与日军隔着虒阳河对峙。虒阳河是季节性河流,前一日水深不过膝盖,宽达三百余米的河床上几乎只有中央四五米宽的地方才有水流。暴雨来临以后,水势陡涨,上游的雨水夹杂着枯木朽株蜂拥而下,水深很快就漫过胸口,河面也增加至二十来米宽。
恰巧日军正在进行火力试探,两个中队吸引守军注意,另有四个中队分别从上下游做迂回攻击。大约时是时间选的太巧,一千余名日军官兵有大半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弄得进退不得,更有数十人因为防备不足被洪水中冲的踪迹全无,想来是凶多吉少。
自郭贴珩以下的官兵们顿时喜笑颜开。这几天被日本人揍的太惨,大几千号袍泽弟兄非死即伤,说是血海深仇亦不过分,眼瞅着数百名日军成了靶子,哪有客气的道理。轻重机枪都不用开火,就是排子枪,一轮轮的齐射像是在打兔子。
河流湍急,站在水中央站稳都成问题,更别提瞄准射击了。于是乎,越来越多的日军要么当场死去,要么重伤后被水冲走。有人不甘心就此丢了性命,努力举着枪往前趟,可惜只是死的更快一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