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纪,你错了!我朝大兴科举,并不是全是为了取才,而是取士和养士!士者,乃是四民之首,国之柱石。士人安分,天下才会太平,我大宋才会万代千秋!”
“胡言!赵元镇,亏你是解州名士,见识怎如此之短?士者,事也。任事之称也。能任事才是士,百无一用的书生怎能称士?如今天下并没有归于一统,北有契丹,西有回鹘、吐蕃,南有大理、安南,东有高丽、日本,皆不在王化之内,形势犹如战国。天子如果想混同海内,再建一统,就必须选闲任能。怎可全用无能书生?”
“吕居仁此言荒谬!如今四海清平,天下无事,怎么能和战国乱世相比?而且战国皆用毒士,一味用能,而不修仁德,因此才会攻战不休,使生民不得立命,使天下不得安泰。这正是用能不用德的结果!”
“西贼得以平定,是因为用能还是用德?”
“用能!但是平定西贼之法并非正途,只能偶尔用之,否则必使天下陷于纷乱!”
“何为正途?多给岁币资敌吗?”
“非也,重农抑商,养士修德,富国强兵,才是正途!重农抑商,强壮的是根本。养士修德,才能让朝廷得到仁德之臣。然后才能富国,富国者则必须遏制巨商大工,使得工商之利尽归朝廷,这样才能使国富而民安。国富民安之后,才能寓兵于民,并以闲士大夫将之。如此才能国富兵强……”
“一派胡言,百无一用之腐士,还想官营工商,还想将民兵以驱虎狼,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青城学宫大殿之前,嘴炮战正在上演。两边你一句,我一言,各不相让,似乎谁也不能说服谁。
这可是李纲和赵鼎之间的较量啊!两边都是能说能写的主儿,
李纲一上来就高举起“选闲任能”的大旗,科举应该是唯才是举,得有能力才能举,没用的举来干什么?
而赵鼎也知道自己这边的能力不如人家……自己这边就是道德文章好一点,可人家那边也有“儒学”和“文学”两门课程。差一点是可能的,但不会差太多,不影响做事儿的。
但是要比理财,比营造,比带兵打仗,比律法,比农艺等等,自己这边就没人了。
所以赵鼎一上来就讲“仁德”,用人以德为先。当然了,这个“德”不是个人操守道德,而是封建的伦理纲常,尊卑上下。还提出了“重农抑商,养士修德,富国强兵”的理想路线……
“如何是异想天开?”跪坐在一张蒲团上的赵鼎朗声道,“天下之民不买良田,不建高楼,不置车马,一心以耕读持家,以科举为通天之途,工商之利皆归国家,军伍之事也由书生掌握,不就是我朝历代官家所思所想的吗?李伯纪,你难道敢说官家也在异想天开吗?”
赵鼎的话其实是从真宗皇帝的《励学篇》延伸出来的!《励学篇》乍一看似乎是在鼓励大家读书,但是实际上却在构建一个以科举制度为分配手段的理想社会形态。
“荒唐,不买,不建,不置,田从哪里来?房子从哪里来?车马又从哪里来?从天上掉下来吗?”
“你错了!”跪坐在赵鼎身边的李光大笑道,“尔等果然是巨商大工之流,满脑子都是铜臭。须不知这金钱真是乱人心,乱上下,乱尊卑,乱家国天下的恶物啊!”
“何必做此虚伪之言?你李泰发若不爱钱,自在家修身养性便是,何必出来考科举做官?”
李光只是笑着摇头,道:“某不爱的只是钱,而不是不爱黄金屋、粟千钟、车马多和颜如玉。”
“哈哈,这有何不同?”
“自是不同的!”李光笑着道,“第一,黄金屋、粟千钟、车马多和颜如玉是不应该用钱得到的。”
“不用钱?难道去抢?”
李光鄙夷的看着发问的刘正彦,“除了买,就知道抢吗?”
刘正彦是西北军中那个天生神将刘法的儿子,现在是辟雍学宫的内舍生,他早就跟着爸爸上过战场,官身也有了。之所以到辟雍学宫读书,是因为刘法觉得武好古和高俅的兵法太厉害了,要儿子去跟人家学习。这小子居然也是读书的材料,在辟雍学宫里面成绩优异,而且很受同窗爱戴,和曲傅一样,都是学生领袖。
“哼!”刘正彦哼了一声,指着李光道,“你这腐儒,既不花钱买,又不动手抢,上哪里去得来黄金屋、粟千钟、车马多和颜如玉。”
“从书中得啊!”李光看着刘正彦,“看来你还是读书太少,不明白真宗先皇的《励学篇》中的深意啊!
真宗皇帝的意思是要是读书定上下尊卑,以上下尊卑定黄金屋、粟千钟、车马多和颜如玉!
不买、不建、不置的意思是不能由着工商之徒低买高卖,侥幸致富,坏了上下尊卑,又使得百姓日益穷困!”
李光当然是在胡说八道,真宗皇帝的《励学篇》就是在鼓励大家死读书罢了,还没到“社会革命”的地步。但是李光的这番发挥,倒是蛮符合一批读书人的理想社会形态的。
社会财富的分配完全由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