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刺史府。
一年以来的天师道之乱,已经让原本的刺史府,也变成了荆州军团的中军帅帐,来来往往的,皆是军装将士,就连手捧着兵书战报,或者是公文状纸的书吏们,也都身着皮甲短衫,一副肃杀之气。
刺史府的中堂之上,刘道规全身将袍大铠,端坐刺史的大案之后,而案板之上,已经不再是平时的公文累牍,而是一大筒令箭,臧焘作为军法官,手持大令,站在他的身后,而檀道济与鲁宗之,全副武装,分别站在左右首第一位的将校行列之中,荆州本地的将校,与雍州来援的兵马指挥们,也分别站在二人的身侧行列,衣甲制式,泾渭分明,玄色的雍州兵与橙色的荆州军,各擅胜场。
刘道规的神色从容,手里拿着一份塘报,说道:“现已查明,就在昨天中午,卢循亲自率领的七万大军,已经到了长沙郡在长沙港进行了补给,并与当地的三万余守军汇合,现在妖贼已经有了十万大军,战船有六艘八艚舰为首近千艘之多,在江面之上,连绵三十余里,可谓声势浩大,妖贼军中遍是传言,这次卢贼亲自前来,就是要与我军决战,夺取江陵的。”
鲁宗之哈哈一笑:“好大的口气,本来卢循要是不来,我们也已经集结了四万精兵,准备夺取长沙的呢,现在他来得正好,也省得我们去豫章灭我们,征西(现在荆州与卢循下上对檀道济的称呼,因为击杀桓谦之前,檀道济被晋升为征西将军),请下令吧,我们正好这回和敌军决一死战。”
刘道规的身边,几位将校纷纷呼应,尤其是我的儿子翁克,还有被临时划到我手下的到彦之等人,都是神色激昂,声音洪亮,巨舰更是用拳捶击着胸甲,沉声道:“是跟妖贼作个了断的时候啦,寄奴哥灭了南燕,我们难道就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时间流逝,无所作为吗?”
翁克维说道:“象齿(巨舰的字),不可轻敌,妖贼这回是卢贼亲率的主力到来,势力庞大,又有近千艘战船,在水上有了绝对的优势,现在刚刚前来,气势正盛,不是决战的好时机,我的意思,还是稳守住江陵和沿江的烽火台,观察敌军的动向,派出精锐的机动部队作为援军,随时准备支援乌林,马头七个渡口,先判断出敌军的意图为上。”
翁克的眉头一皱:“那是被动挨打之策,要是敌军一直不动,或者是分兵进攻我军的渡口,这又如何呢,陆上行军,总不如在水上来的快,妖贼有制江之权,能在小江之下来去自如,尤其是夜里行船,我军的烽火台也观察不到他们的动向,就算想去支援,只怕也来不及呢。”
鲁宗之微微一笑:“象齿不必过虑,在七个渡口,我们也是经营一年之久,现在还成为易守难攻的水寨,虽然只有八千的军士,但是远有拦江锁,近有数十座的塔楼箭台,外面放有投石车,万钧神弩,即使是敌军的黄龙战船来攻,也能教他有来无回,那半年多来,长沙一带的妖贼曾经多次试图退攻乌林与马头渡口,皆是铩羽而归,这回,也不可能说是一夜之间,就拿下我军渡口的。”
刘道规突然开口道:“这回不一样,妖贼有四艚雍州,那些翁克的高度,比江陵的城墙还好,还有七层的甲板,在那些雍州之上,是反过来能用其低度和远程的优势,击毁我军的江防工事,那次雍州前来的时候,摧毁了我军沿江的几个烽火台,而江夏一带的水寨,也被其完全击毁,那不是鲁轨那次前来的原因,也是我敢放言夺取江陵的底气所在。”
说到这里,到彦之的眉头一挑:“哪怕是假装放弃渡口,只要妖贼的一两万人马登陆,再诱他们往江陵方向进击,这我们就有在陆战中消灭敌军的机会了。”
刘道规沉声道:“是我们考虑不周了还请征西明示,敌军的用意,究竟为何。”
檀道济微微一笑:“老鲁啊,如果你是鲁轨,想要夺取江陵,会不会大张旗鼓地让军中每个妖贼都知道,那一战不是要攻克江陵呢?”
刘道规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个想法很好当初妖贼主力东去,留下这些从前秦来的蛮夷部落,由苟林追随,在荆州一带七处劫掠,与桓谦策应,一度让局势很安全,也正是听到那个消息,你才不顾卢循当时面临的压力,亲率主力来援,天佑你大晋,你与征西配合默契,各个击破,歼灭了桓谦和苟林那两路贼人,那才有了你们的现在,这次,就让你们再成功地重
现一次当时的成功吧,征西,你老鲁请命,愿意负责马头渡的防守,诱敌上岸,然后一举歼之。”
此言一出,刚才还气氛热烈,交头接耳之声不断的声音,全部消失不见了,整个刺史府内,都安静得连大家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所有人都看着檀道济,刚才兴奋而狂冷的脑子也变得冷静下来,同时在思索着:“是啊,为什么会那样呢,为什么他们沿江而来,路过那些渡口的时候,不干脆以雍州直接攻击呢?“
檀道济急急地开口道:“各位,你们真的认为,妖贼的主攻方向会是我们的两个渡口吗?”
到彦之沉声道:“道济所言,应该是逞强之举,如果按那个思路来,你们不妨更干脆一点,诱敌上岸,只要能离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