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能到新月教中枢来,只要多结交权贵,日后大食恢复了喀拉汗的疆土,萨图克说不定还能做喀拉汗的王——也可能喀拉汗就此消亡,他顶多回去做个地方主官、封疆大吏——那也不错。
因为“心怀鬼胎”,会议上赛典赤一直集中精神,想要听取更多有用的消息。
然而事情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顺利,刚一开始,大长老便神色肃杀的扫视众人:“圣军在喀拉汗战事失利,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唐朝人的细作无孔不入,在战前就给他们搜集了很多情报!这才让圣军一开始就处于不利地位,接连战败!
“监察院跟唐人细作的交锋已经表明,他们在国内也有大量人手,而直到现在为止,因为战争的爆发,我们也没能及时集中力量,将他们挖掘出来!也就是说,诸位,你们每一个人都不是安全的!”
听到这些话,尤其是触碰到大长老,充满审视和怀疑的冰冷目光,赛典赤心中寒意顿生。做贼心虚的常理,让他如坐针毡。
不过,他好歹也受过张长安很多训练,不至于轻易露出马脚,当下鼓足了勇气,没有回避大长老的目光。
在对方的眼神挪开之后,赛典赤暗送口气,费了很大劲,才抑制住心跳的紊乱。他很清楚,以大长老的修为,哪怕他只是心跳、呼吸异常,在此时都会成为致命破绽。
如坐针毡的赛典赤,因为不可抑制的紧张,脑袋渐渐有些晕乎,以至于大长老在说什么,他都没有继续听清。在这个大厅里,坐着的都是新月教最强大的高手,最睿智的上位者,而且他们还都是自己的对手!
赛典赤感受到了浓烈的威胁,好似只身一人处在千军万马之中,每一刻都有无数刀光剑影,向自己扑面而来,自己随时都会被碾为碎肉,万劫不复!
冷静应对挑战,说来简单,事到临头,人尽皆敌的情况下,又有几人能做到心如止水?
更何况,他并不是专业的细作,没有长时间的,接受严密的训练。
赛典赤渐渐不能自持,额头开始冒出细密汗珠。
他是一个大食人,且是顶级贵族,而现在,他却在谋划于国有害的事,做一个叛徒!这是多么卑鄙、无耻的行径,他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被万人唾弃!
赛典赤越想越是心乱如麻。
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退缩,想到了坦白,想到了迷途知返。他的脑海中,甚至冒出许多这样的故事。
那些一时遭受胁迫,或是一时迷了心智,走上背叛的道路,却因为及时的醒悟,没有造成过失,反而立下功勋,被后人称颂的英雄,在赛典赤的脑海中徘徊不去。
这个时候,他的手下意识的,摸到了衣袂下的一块配饰,清亮如冰。一瞬间,几乎是习惯性的,赛典赤心头一振。那是张长安给他的一枚玉珏,说不上多特殊,但用意分明。
“当你感到不安的时候,就去摩挲它,会让你镇定下来。”赛典赤想起张长安的话。这枚玉珏其实不是法器,也没有凝神静气的效果,但在过往长时间的训练中,赛典赤已经被培养出这样一种习惯。
赛典赤额头上的汗珠逐渐消散,大长老的声音在耳畔恢复正常,不再像之前那样朦胧迷离,似远似近,似真似幻。
“如果我有异动,我就会死,根本不会有成为英雄的机会!”
赛典赤的眼神徐徐恢复清明,丝丝厉色逐渐浮现,“况且,什么是英雄?那些故事,都是骗人的把戏罢了。是君王用来愚弄百姓,让他们为自己效死用的!我怎么能相信这些?”
赛典赤继续想着:“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驱使人的,和被人驱使的。
“君王建立国家,从而确认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让万民成为自己的羊群,说到底,不过是以四海之力,养一己之尊!何曾真正为苍生好过?若非如此,权贵怎么会有特权?
“大家都是为自己而已!而君王为了确保自己的地位,偏偏要蛊惑人心,让百姓忠君报国,为自己战斗为自己而死,还说的理所应当,真是世间最大的无耻!可笑那些愚蠢的百姓,被君王灌输了这些思想,沦为羊群、刀剑,还以此为傲!
“也对,百姓终究是弱小的,不抱团,没有国家,就无法拥有安全,无法保证自己的生存。可我不一样,我是祭师,拥有很高的修为,为何要给哈里发当刀剑?国家兴旺,我就能掌握更多权力?国家亡了,我就一定会死?
“不,政权更迭,只是寻常事罢了。自己的利益与强大,才是真正能够保全自己的。唐朝也需要人来治理这里,我依然会是大贵族!哈里发的王位,跟我有什么关系?”
赛典赤的双眼锐利如剑,血丝布满眼眸,“哈里发自己本事不济,在喀拉汗兵败如山倒,现在只能苦守木鹿城,眼看就要亡了,我不能给他陪葬!投靠唐朝,才是明智的选择!”
念及于此,赛典赤终于说服、催眠了自己。
他有了清晰、合理,自认没有破绽,没有漏洞,十分强大的三观。这样的三观,足以支撑他接下来的行动,让他不再迷茫,也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