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保衡坐在小塌上,冷冷看着站在面前的韦江南,手里两颗轮着转的稀有宝珠,在他的指缝间化为齑粉,缕缕飘落。
韦保衡很久没有这么生过气了,他已位极人臣,修身养性的功夫就跟他的修为一样,在整个长安城都没几个人比得上,但是现在,他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心爱的宝珠也被捏碎,可谓非常失态。
“一名练气八层,一名练气七层,二十多名练气术师,早早在渭水设下陷阱,只为擒拿一个刚入练气不到一年的小辈。但你们,竟然失手了?”
冰冷的话语从韦保衡牙缝间蹦出来,他的目光让韦江南如芒在背,“不仅失手,反而还让一介小辈,擒住了你们不少人手,就连陈江河的尸首,现在也陈列在长安府!更让堂堂执政宰相的手足,犹如丧家之犬一般,从黄梨乡狼狈逃回!”
韦保衡坐在那里,浑身散发这冰冷的煞气,犹如一只随时都会突然暴起,择人而噬的厉鬼。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度睁开的时候,眸中杀气毕现,“你给我丢尽了脸!也让我身陷从未有过的危境!你说,无能到这种地步,我还要你们何用?你们能做什么用?!”
触及到韦保衡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神,韦江南噤若寒蝉,连忙低下头,韦保衡的双眼就如两个漩涡,深不可测,蕴含莫大的恐怖,仿佛一个深渊,能吞噬人的神魂。
韦江南知道韦保衡动了真怒,前所未有的真怒,他不敢有一句狡辩之词,因为他知道那只会加深对方的怒火,哪怕面前坐的是自己的兄弟,韦江南也不禁双膝一软,噗通跪倒在地。
韦江南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他很清楚,陈江河的那些人手,被李晔抓住之后,会对韦江南产生多么大的打击,他内心深处极度惶恐,他也害怕韦保衡就此被斗倒,那样的话,他也会跟着完蛋......可事先有谁会想到,李晔竟然如此厉害?
韦江南固然没有想到,但韦保衡何曾就想到了?
韦江南趴在地上,俯首请罪:“兄......兄长,是我错了,是我无能,请兄长责罚!”
韦保衡盯着韦江南,在他手中碎为齑粉的宝珠,在此刻化作丝丝轻烟飘散,竟是被灵气生生焚毁。
韦保衡已经很愤怒,但还有更让他的愤怒的消息。
他的一名心腹管事,垂首来到他身前,躬身禀报:“明公,有李克用的消息了。”
韦保衡注视着这名管事,双眸依旧冰冷:“我希望是一个好消息。”
在得知韦江南失手的时候,韦保衡同时得到消息,李克用无缘无故在长安城消失!
李克用到长安来,是因为什么?因为韦保衡请他来。请他来的目的是什么?代表振武跟韦保衡结盟。达成目的的必要过程是什么?向驸马府提亲。
而就在李克用于众目睽睽之下,比武输给李晔之后,竟然就从长安消失了!事先没有半分预兆,连通知都没通知韦保衡!
活脱脱的不堪受辱,不顾大局,负气而走!
李克用这是什么行为?轻率,鲁莽,无知!
但更重要的,李克用一声不吭就这么走了,他把韦保衡置于何地?把当朝执政宰相的尊严置于何地?把双方的结盟大局置于何地?
韦保衡很愤怒,自从他成为执政宰相以来,还没被如此轻慢过!满朝文武,天下官员,亿万百姓,谁对他不是毕恭毕敬?李克用的行为,已经不是轻慢,简直就是侮辱,侮辱一个执政宰相的权威!
管事感受到了韦保衡的怒火,不加掩饰的怒火,这让他禀报消息的时候,更加胆战心惊,他低声道:“李克用已经离开京师,渡河北上了!”
“你说什么?他真的敢?!”
“禀......禀明公,李克用是迫不得已。”
“何谓迫不得已?”
“他......他是被李晔打跑的.......”
“什么?!”
“前日,李克用不堪驸马府受辱,在得知李晔出城后,便尾随到了黄梨乡。双方......双方应该经过了一场大战,事......事后,李克用负伤被慧明带走,而他的两名随从,竟然,竟然出现在李晔的队伍里,还去了安王府!看起来......看起来......”
“看起来如何?”
“看起来唯李晔马首是瞻,好似已经投靠他!”
房中突然安静下来,再没有人出声,一时落针可闻。
这种安静,格外诡异。
韦江南和管事,一个趴在地上,一个躬身站着,大气都不敢出。
唯独韦保衡,脸上肌肉不停抽动,双目通红,呼吸粗重,如同一只即将暴走的野兽。
忽的,韦保衡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怒吼,一掌抬起,轰然按下。
轰的一声,韦江南和管事,齐齐被气浪震飞出去,韦江南撞破房门,吐血摔落院子,管事掀翻桌椅,镶进墙壁,双眼一翻,直挺挺昏了过去!
屋中物件,悉数翻倒,珍玩碎了一地,屋梁猛地震颤,灰尘不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