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晔和李俨、吴悠回到大厅,各自重新坐了下来,李俨把自己丢在坐塌上,斜依着身子对李晔道:“邢国公会不会乖乖就范?”
李晔喝了口凉茶:“难说。”
李俨道:“那干脆这几日我也不走了,就住在你这里,这样邢国公也不敢对你使坏。”
李晔笑道:“你一个皇子,在我这里住着不走,也不怕遭言官说三道四?”
李俨无所谓道:“我又不求什么太子之位,那些言官爱怎么说随他们,只要没做天怒人怨的坏事,最多也就被训斥一顿罢了,不碍事的,倒是你这里,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两人正说这话,吴悠忽的脸色微变,她掏出传讯玉简听了听,在李晔看过来的时候,小脸已经垮了:“父亲让我赶紧回去呢,我先前是偷偷跑出来的。”
李晔看她那模样,就知道吴弘杉肯定在传讯玉简里训斥了她,这可是不常见的事,长安城的人都知道,吴弘杉对吴悠溺爱得很,李晔心如明镜,吴弘杉在朝为官,避不开各种争斗,邢国公是宰相韦保衡的人,李晔和邢国公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郦郡主出现在安王府,会让外人以为吴弘杉站在李晔这一边。
得罪韦保衡,那当然是吴弘杉无法承受的。
吴弘杉是驸马,正因如此,他更需要谨小慎微,大唐的驸马,向来都不是什么美差。
李俨躺在坐塌上不想动,这是个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主,李晔就自己去送吴悠,对方在踏上马车前,在车厢旁旁低着头对李晔道:“可能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来见晔哥哥了。”
吴悠低着头,两条羊角辫就在李晔眼前,他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无妨,这段风波很快就会过去的。”
“真的吗?晔哥哥有把握顺利袭爵?”吴悠扬起粉雕玉琢的脸,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希翼。
李晔笑了笑:“成为练气术师,本来就该我袭爵,如今李曜落在我手里,李俨那厮又赖在这里不走,邢国公能有什么办法,多耽搁一天,邢国公就不怕李曜有什么闪失?”
“可是你不是已经把李曜的修为废了吗?”吴悠纳罕的问。
李晔:“邢国公现在并不知道,不是吗?”
吴悠立即雀跃起来,在原地小蹦了一下,“邢国公要吃瘪了,想想他的样子就解气!”
目送吴悠的马车驶出王府,李晔轻轻叹了口气。
邢国公李冠书,宰相韦保衡,皇城宫城,从长安到天下,袭爵只是意味着踏上起点而已。
真正具有挑战性的,是袭爵之后出仕的路。
回到厅中,李俨已经在听曲,他翘着腿,摇头晃脑,一脸陶醉,旁边立着四名侍女,不时给他递上酒水点心,喂他一些水果。这些侍女,和在厅中设案为他演奏琵琶的艺伎,自然都是安王府的人。
“我就出去片刻,你竟然已经把听曲的排场给弄了出来。”李晔坐上坐塌另一边,便有侍女给他奉上平素他最喜爱的美酒。
看侍女们的反应,显然是对这样的场景,早已轻车熟路。
“你的府邸就是我的府邸,我的府邸就是你的府邸,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李俨说了一句寻常皇子绝不会说的没规矩的话,随即叹息一声,“你是不知,我去东都这些时日,身旁时时刻刻都有部的官员跟着,想听个曲都难得找到空隙,可是把我憋坏了”
“打住。你不就是想去康福坊吗?我陪你去就是了。”李晔善解人意。
若是换作以往,这个时候李俨肯定会高兴的从坐塌上跳起来,拉着李晔就出门。但是眼下,李俨却迟疑了一下,然后面容忽然变得严肃,盯着李晔打量片刻,这才神神秘秘道:“其实我想说的是,这回我去东都,听到了一些江湖传闻。”
“我还以为你要说,你这回去东都,邂逅了一位倾国倾城的江湖女侠。”李晔打趣道。
李俨没有像以往一样插科打诨,而是很严肃认真:“我是说正经的。”
难得看到吊儿郎当的李俨如此作派,李晔遂敛色问道:“什么传闻?”
李俨犹豫了片刻,却没有直接道出实情,反倒是先说起了安王李岘:“伯父修行资质冠绝群伦,弱冠之龄即踏入炼气期,且自幼熟读兵书,文武双全,出仕为官后,理政则能安定一方,得百姓称颂,领兵则能勘定叛乱,镇守边关,文与王铎合称社稷柱石,武与高骈并称皇朝双壁”
李晔微微皱眉,眼下的大唐皇朝,的确是不复先帝宣宗时期的强盛,执掌天下道法的钦天监,也曾屡次上奏朝廷:江湖上仙门四起,与藩镇沆瀣一气,不遵朝廷禁令,擅收弟子、传仙法于民,扩充修士队伍,增加自身实力,此乃天下将乱、大劫将生的征兆。
然而奏疏未及上达天听,即落入宦官手中,一语谗言进下,天子反而怒斥钦天监妖言惑众。
正因如此,时人盛赞李岘,谓之:大乱降临之前,必有妖孽横生,大厦将倾之时,亦必有英雄横空出世。
只是不知,李俨这时候突然提起李岘,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