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师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也丝毫没有其他臣子诚惶诚恐的样子,他深邃的双眼含笑,虽然看似仍在推辞,但是脚步已经跟着皇上向龙椅而去。
等到了玉阶之下时,天子停住了脚步。
“上去吧,爱卿。”皇上的语气中似乎流露出兴奋与期许。
此时,整个圣殿之中的空气似乎比刚才更加凝结。所有的大臣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古往今来,当政的天子在朝堂之上,堂而皇之地将宝座让给臣子坐坐的事情,实在是罕见之极。他们实在想象不出丞相会如何去应对,因为换做他们,他们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李白衣也在殿下默默地看着,他发现宇文师气定神闲地对皇上躬身施礼,然后竟然撩衣服缓缓向台阶上走去。
这十几阶的台阶,宇文师每走一步,似乎都牵动着殿上所有人的神经。
他们之中有的愤恨,有的嫉妒,有的嘲弄,更多的却是欣喜。
因为当今天下,在这朝堂之上,宇文师的党羽已经十之七八。
面对着那如同鬼斧神工一般的龙图雕刻,面对着那金灿灿的夺人眼目的屏风,宇文师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竟然也在这一哭加速起来。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好让身体的颤动隐藏在那朝袍之中,不被人察觉。他缓缓伸出了右手,轻轻地在那龙椅的扶手上抚摸着。
那感觉真是其妙极了。
成百上千次的跪倒、叩首、他每次抬头都能看见这龙椅。但这一次,他竟然就站在了这龙椅的眼前。这距离如此之近,近到让他都无法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忽然间,他转过身来,一阵恍惚的感觉突然袭来。
他看到了那些在下面黑压压矗立不动的身影,那不就是这朝堂之中的臣子吗?自己在今天之前,不也是站立在他们之中的一员吗?
原来在这个位置上看这一切,是如此的不同啊。
宇文师还在恍惚,但皇上却似乎已经开始兴奋起来。他提起龙袍,走到了原来宇文师站立的位置,双手一躬道:“请圣上就坐。”
一个天子,竟然在朝堂之上,当着满朝的文武,向一个臣子行礼,而那个臣子,竟然就站在了龙椅之前。
李白衣看着这奇特的景象,内心的惊讶已经无可言喻。
“你们别愣着啊,跟我一起说啊。”皇上笑着对忠臣说道。
忠臣不该怠慢,于是一个个也闷声说道:“请圣上就坐。”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弄不清楚谁才是这圣殿的主人了。
宇文师用他那紧闭的双唇极力想要关住那呼之欲出的兴奋之感,像是在试探一壶刚要烧开的水温度,这位丞相的屁股缓缓的向那座椅靠近。
终于,他感觉到了龙椅的温度,那种感觉顺便如同一股暖流,袭遍了他的全身。
皇上看到自己的提议终于实现,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是如此畅快,似乎眼泪都要笑了出来。
宇文师也笑了,但他心里在不断告诫自己,屁股在龙椅上的时间是决不能长的,但不知为何,他的脑袋似乎已经说服不了自己的屁股了。
好几次他想要站起,但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不听使唤,这坐在龙椅上的感觉,实在是太令人沉醉了。
“父亲,您不是还有本上奏吗?”突然间一个声音朗声说道。
整个大殿之上顿时没了声音,皇上的笑声也被打断了。
李白衣感觉惊讶,目光不由向那人看去。只见说话之人身高同样九尺,肩宽体厚,细腰乍背,鼻如玉柱,口似丹朱,一身的英武之气,那双浓眉下的眼睛散发着夺人的光亮,正注视着龙椅上的宇文师。
与其它武将臣子不同的是,他竟然手中擎着一只长戟。在这朝堂之上,他是除了金甲武士之外,唯一携带兵刃的臣子了。
宇文师仿佛在睡梦中被人一棍惊醒一样,连忙站起身来,朗声笑道:“是啊,老夫真是老糊涂了,轩儿若是不提醒,几乎忘却了。”
李白衣恍然大悟,他想起昨夜白纱女子曾说过这丞相宇文师有两个儿子。小儿子是不学无术的宇文成,这说话之人想必就是他的大儿子宇文轩。
宇文师此时已经快步走下了台阶,径直来到了皇上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道:“圣上恕罪,微臣卑贱之躯玷污龙椅,实在是不赦之罪啊。”
天子笑着将其搀扶起来,回道:“是朕让你做的,你又有何罪呢?”
说罢,这次天子自己缓缓迈上了台阶,坐在了龙椅之上。
“宇文丞相,这位置坐上去感觉如何啊?”天子朗声问道。
“如坐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