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多军队行走青山镇往北的道路上,田野中,盔歪甲斜,旗帜倒卷,惶惶然犹如丧家之犬,若不是看士兵身上穿着的军衣以及少数人手里拿着的武器,根本没法判断是逃荒的难民还是军队。
而事实上,这些人中大部分以前都有着流民的身份,只不过拿起武器摇身一变成了军队而已,而败逃对于所有西军士兵都有过很多次这样的经历,每当刚不过官兵之时,他们便会这样落荒而逃。
只不过现在逃的着实有些恓惶,很多士兵为了逃得更快丢下了武器,褪去了甲衣,在明军的疯狂攻击下,三万军队能活着逃出水寨摆脱明军追杀的不足一半。
兵败如山倒,一支军队当士气全失时,对着哪怕再弱的敌人也都不敢反抗,能做的便是逃跑。
张文秀面沉似水的走在队伍最前,身边原有的三千精锐亲卫营只剩下一百多人,其他的大部分都死于出营攻打明军船队之时。
从十岁开始跟着张献忠造反,十多年来张文秀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无数次被官军打败追的上天入地,这一次的失败也算不得什么。真正让张文秀心惊的是明军强大无匹的火器!
数百门红衣大炮的同时开火,其威力足以开山劈石,这种场景谁曾见到?更不用说数百门其他火炮以及火箭火铳覆盖性射击了,整个战场整个己方营地被明军火器彻底覆盖,还未曾短兵相接自己的手下已经死伤一片,这个时候谁还能鼓起反抗的勇气?
在炮弹铅弹火箭形成的洪流之中,再英勇的战士也不过是血肉之躯,身上的铠甲并不能给予太多的防护,战斗已经不是谁英勇敢战谁能赢了,毕竟刀枪弓箭远远不能和大规模的火器相抗!
张文秀意识到,眼前的明军和以外完全不同,也许从今往后战斗会进入到另外一种模式,战斗比的是谁的火器更加的厉害,而不是士兵的多寡是否敢战怕死。
原来这就是大明齐国公陈越的军队,原来陈越以往的战绩都是真的!
这一刻,张文秀的心里充满了沮丧,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局面,若是再次和陈越的军队相遇,又该如何去打,如何打赢?
主将沮丧无比,随从而逃的士兵们更是垂头丧气,战斗中有太多的同袍太多的亲人死去,而他们能庆幸的是自己活着。
打了半个上午的时间,从水寨里仓皇而逃,什么东西都顾不得来不及带,现在已经过了正午,所有人都饥肠辘辘,可却不敢停下脚步,因为他们害怕被明军衔尾追上。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后面的明军还未追来,前方却被挡住去路!
李奕带着明军于天明时分乘船渡过湖口到达鄱阳湖西岸,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行军便移动到了预定的战场,从青山镇往九江城的官道,然后埋锅造饭休息了一阵,西贼败兵才姗姗来迟。
李奕的手下有陈越拨给他的一千精锐东番军,一万京营士兵。京营士兵战斗力不咋地,可这一千东番军精锐却大部分是一直跟随陈越的老兵以及少数的舟山渔民组成,一营士兵装备了两门佛郎机三十六门虎蹲炮,还有六百支缴获自荷兰人的火枪,剩下的三四百则是炮兵盾牌手长枪手,已经完全是一支热兵器为主构成的部队。
有这一千精锐为核心,再加上一万京营辅助,而京营兵又经过战场纪律的强化,有专门的镇抚司士兵组成的督战队,知道临阵不前逃跑都会受到严惩。这样的军队对付一万多贼军败兵自然不成问题。
不过李奕并未下令对远处逃来的士兵发起主动进攻,而是勒令部下列阵,死死的挡着贼军通往九江之路。所有的虎蹲炮火铳都已经装填完毕,就等着贼军进入射程时才发动进攻。
看到远处突然出现的明军,奔逃的贼兵一下子挺住了脚步面面相觑,张文秀心中更是充满了绝望。明军能突然出现在这里,说明自己早已在对方的设计之中。
前面是严阵以待的上万敌军,己方则是一万多落荒而逃不成阵型的败卒,能冲出明军的阻挡回到九江吗?
“抚南将军,追兵已经到了后方三里!”就在张文秀犹豫之时,有手下匆匆来报,青山镇的追兵已经到了身后三里。
后有追兵,前有强敌,对这一万多西军溃兵来说,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不过这种情况下反而激起了张文秀骨子里的凶性,使得他的眼睛都红了起来。
少年时遭受饥荒全家饿死,十岁的自己幸亏有张献忠收养才活了下来,十六七年的艰苦征战,从陕西到山西河南,从南直隶到江西湖广四川,这十多年来跟随着义父张献忠的脚步,张文秀足迹踏遍了大半个大明,为的只是杀出一条活路,为的是推翻大明官府腐朽的统治!
今日再次到了绝路,就让我再厮杀这最后一场,以死报效义父十多年的养育之恩!
“当啷”一声拔出腰间的宝剑,张文秀剑指前方:“兄弟们,跟着我杀出一条血路,和狗官兵拼了!只要冲出前面官兵的拦截,咱们就能安全到达九江城!”
“和狗官兵拼了!”他身边的百余个亲卫也都举起了武器,要追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