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八月十五,深蓝的天空中,嵌着一轮金黄的圆月。
每年这时候,冯元瑾都很感慨,事业小成,父母健在,妹妹乖巧,一家人能齐聚一起,人生何求!
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他对生活越发的感到满足,在感到身体越发的疲惫时,很明显对事业的进取心越发不足了。
夜已深,冯元瑾盘腿坐在窗前,回忆人生,想来想去,还是有放不下的人,可叹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
嗡……嗡……手机讯息提示:三点钟,老地方。
他犹豫了一下,经历过了这么多年的磨练,还有什么不能放不下的呢?长吁了一口气,轻轻地出了家门,驾着车往着江边去了。还是那条江,还是那第八个护墩的位置,十几年了啊,从他们第一次在这里约见开始。
回想过去,同桌时代的默契,艰苦军营生活的慰藉,工作以来予以的支持,他心里满是柔情,而这也是他最大的弱点。世事难料,曾经的错过,看惯春花秋月,转过身来,还是发现初心的好,可惜固然难舍,但也只能做今生遗憾罢!
沉浸在回忆里,嘭……嗤…嗞…,他猛然清醒,然而车已在翻滚,他也在翻滚,然后他的意识就开始模糊了起来。似乎那辆车有人下来探看了,好像有什么“郭总”,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眼皮那么沉重,使劲也睁不开,鼻子上有根管,凉凉的;感觉浑身都是撕裂的疼痛,挣扎着也动不了;沉沉睡去又沉沉醒来,就想一觉睡到地老天荒,但愿长睡不复醒。
在第八个护墩的位置,他看到了她,洁净的月光照着一袭素色纱裙,江风吹着,裙摆飘飘。人生难得一知己!想进一步,却是有些困难,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什么事很着急,思想好像被冻了一下打了个冷颤,一着急他清醒了过来。眼睛缓缓地睁开,先是模模糊糊地四个头的影子,然后四个悲伤的面孔逐渐清晰起来,眼睛红红的。然后医生进来了,急促地说,抓紧时间,有什么事情赶紧说,随即走了出去。
开口的是父亲沈练,低沉又颤抖的声音说道:儿子,今天是十二月初九,你躺了一百一十六天了,你放心,家里一切都好,你公司的事务处理完了,全部转手给郭云峰了,其他一切事情都有我……。
哈哈,郭云峰么,十几年的兄弟了啊,这一切,还是到了他的手上,真的是你啊,可惜了!
然后是母亲周媛,呜咽着:儿子,嗯……嗯……你要好好,要好好的……妈等着你回家。
然后妹妹沈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直在哭。
最后是她,她怎么来了?她俯下身来亲了一下脸上,在耳边轻轻的带着哭声说: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叫你出来的,要不然也不会这样子……你放心,孩子我会养大的。
孩子,什么孩子?是什么时候和她有过关系的?早前不是她啊。什么家?什么时候结的婚?没领过证啊。
气息越来越重,眼泪多了起来,眼睛开始润起来,他努力的睁开眼睛,视线却越来越模糊,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流下来。
他的脑子又开始模糊了起来,哦,刚才这是回光返照吧,脑海中走马灯一样的闪过这些年来的一幕幕,从小到大,高中生活的充实,当初考上国内著名高校国防生的欣喜,豪情磨灭时退伍的黯然,作为一名商人摸爬滚打的经历。商场上的,情场上的,家庭里的,那些音容笑貌,自己如一个过客般旁观这一切。
可怜的是,父母那憔悴的容颜苍白的头发,那个乖巧的妹妹,以后会被别人欺负吗?还有那个,不知怎么出现的孩子,怎么办?
后悔的是,如果不那么执着,那么……。
随着他的心跳缓缓停止。
这一切,已经与他无关。
突然他感觉到浑身一轻,轻松的就从穿上坐了起来,然后飘了起来,他看到四个人扑在他的身体上痛哭起来,他张开嘴,大声呼叫,然而没有任何声音,他尽力抓住他们的手,自己的手却好像空气一样,轻飘飘的就穿了过去。
随着意识的上升,他的头一疼,就好像撞到了天花板一样,然后晕了过去。
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