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这句话,就放下了电话,任凭话筒里传来对方的声音。
世界再一次安静下来。他伸出手,晃了晃握在手里的红酒杯,里面盛满的红酒立刻沿着玻璃杯壁转动起来。这一切倒映在他的眼睛里,仿佛一幅幅来自过去的鲜活画面。
命运的转动。
温暖的室内,让他感觉昏昏欲睡。他闭上眼睛,身体往后靠,脑袋用一个舒服得角度靠在皮质的座位靠背上。算了算,自己大概已经有好几年没有真正地睡着了----在车厢内装上床只不过是设计师自以为是的主意。闭上眼睛之后,脑袋开始出现昏昏沉沉的感觉。没有一会时间,睡梦就已经吞噬了他。
这是一个奇怪的梦。几年了,他睡着的时候只会看见一片黑暗,眼前的无尽的黑暗。但这一次不一样,他看见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片光亮,一开始是一个小小的点,位于右上角,之后光亮越来越大,一下子包围了他。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即便是在梦里,他也能感觉到如真实世界里一样的感受,他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密林之间,身体周围到处是宽大的绿色树叶,头顶是遮天蔽日一般的树木的枝叶,脚底则到处是生长得杂乱无章,但又不可缺少的树根经脉。天空中,一滴滴雨珠从树叶缝隙里掉落下来,摔到他的脸上、身上、树叶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他记起来了,这里是喀纳斯,喀纳斯深处的原始森林里。当第一次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被这里独特的生态环境所吸引。这里完全不像是一片处于高山环境当中的景色,反而有点类似于热带雨林般的气候特色。
他顺着前面的路走过去,然后听到了那声震耳欲聋的吼叫。躲在四周围树枝上栖息的鸟儿纷纷飞了起来,惊起一阵翅膀扑腾的动静来。对了,他记起来了,这是一次听见那头安静地躲藏在深处的怪兽。
是什么时候知道它的?他努力回想了一下,意识到那是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知道在中国还有一片如此隐秘的土地,心里的好奇压抑不住,带着他来到这里。当地人似乎从来没有看见过外国人,把他当做了最珍贵的客人来对待,用他从来没有吃过的羊肉、牛肉、奶茶招待他,甚至还邀请他一起去山上体验放牧——来之前他已经游历了世界很多地方,意识到找一个导游会对自己十分有利。他的导游叫阿布扎,很有特色的民族名字,是距离喀纳斯几十公里远的山村里唯一一个会说一点外语的人,汉德森记起来,阿布扎是整个地区上到高中的人。
即便如此,有时候交流起来也很困难。他必须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念出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必要的时候还要舞动手臂,加上肢体语言。好在这一次他想说的话并不长:“我要找那头怪兽。”
他觉得,自己做事并不需要躲躲藏藏,有时候藏着掖着反而会阻碍自己前进的道路。果然,这一次直截了当的要求得到了回应。根据阿布扎翻译给他的话,村里人说:“它叫神圣,一般人无法找到它。”
在梦里,他还能感觉到第一次听见别人对于自己偏执的想法回应时的兴奋——是的,没错,他被别人当做成一个疯子,别人用愚蠢和白痴笑话他,认为这个世界已经被人类翻了个天,哪还有人类不知道的地方,更别说还存在着只有在幻想故事里才有的怪兽。
那些人,最终还是后悔自己粗暴的言语了。
他在梦里笑了一下。
在喀纳斯待了将近一个月之后,他开始慢慢融入了当地人的生活,逐渐了解到这只他们口中说的“神圣”对于当地人的意义。在他们的意识里,“神圣”其实是从天上派下来的使者,目的是为了维护这片区域的安宁,扫除一切试图破坏祥和环境的黑暗势力。他们说,只有心地真正善良的人才能有机会一堵它的面容,老一辈的人就有几个亲眼目睹过了,但很不幸,他们都因为年纪的原因去世了。
汉德森自己是不相信这种胡扯的故事。上天派下来的只有雨、雷、雪和陨石,只有一战、二战、黑死病等等,不会有什么使者。正是因为这个观点,他甚至被一些深信不疑的教徒认为,他天生的心脏病就是因为他的脑袋里装有违背上天的可怕思想,所以这是上天惩罚他的结局。
该死的神教徒。
他在梦里盯着一片宽阔的树叶上的一只虫子骂道。
又过了十几天的光景,他已经学会了当地人日常所用的一些简单词汇,也尝试过独自一人开始在周围的森林里寻找想要的线索。不过这里的树木实在是太高大了,以至于当自己走进去的时候,所有的感官都完全会被郁郁葱葱的大树所遮蔽,完全找不到任何的方向。
接下来,他又开始学习当地人的狩猎技巧。当然,他并不需要狩猎,只不过需要学习狩猎时分辨方向、分辨危险以及分辨自己目标所在的技巧。
算了一下,当他真正地踏入这片与世隔绝一般的森林里时,大概用了整整半年时间。阿布扎夸他聪明,要知道第一次打猎的猎人需要用几年的时间去熟悉当地的环境。汉德森明白,催促他这么快学会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脑袋,更是那颗在胸腔里不停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