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儿子见你来了。一绢白绫,刘荣走了。走的时候他才十七岁,他还只是个孩子,一个可怜的孩子。
咳!
郅都很快得到了刘荣的死讯,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惊慌,而是迅速地赶往中尉署的牢房。郅都的牢房里死个人是司空见惯,没什么稀,但这一次却非寻常,死者乃是当今天子的皇长子,这种人即便不得宠,也不能少了一根毫毛。
但是现在,皇长子真的死了,而且死在了郅都的牢房里。
不管郅都怎样天不怕地不怕,他的职业生涯面临着最为严峻的挑战,挑战的后果往往是丢官掉脑袋甚至诛九族。郅都来到关押刘荣的牢房,刘荣已被狱吏放了下来,喉咙口有着明显的一道淤痕,脸上因窒息出现了青紫的肿块,嘴角淌着白沫,舌头外露,鼻息全无。
郅都皱着眉头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的刘荣的身体,凭他的办案经验,刘荣却是自缢身亡无疑。郅都又仔细地搜寻了整个牢房,也没有发现任何别的异样。他把目光定格在木桌上的血书。他走近粗略浏览了一遍,又将其收好。
郅都下令增派衙役看好尸首,自己则转身出牢房而去。他带着刘荣的绝笔书信快步走向了未央宫。郅都已经作好了最坏的打算,他早就意识到,这样的一天迟早会到来,只是似乎来得有点快了。
然而,事实并未如郅都所想的一般。当刘启得知刘荣的死讯时,刘启除了露出微微地讶异神色,并没有过多的悲伤。难以想象,这是父亲在听到儿子的死讯之后的表情。
郅都战战兢兢地将刘荣的绝笔书信呈了上去,刘启竟然只是粗略扫了一遍,便吩咐内侍传旨下去,以王礼安葬刘荣。刘启正要起身,却发现郅都还跪在殿前。
“还跪着干什么,办你的差事去了!”
郅都仰起头,半张着口愣在那里,想要说点什么,什么臣该死,陛下节哀顺变之类的话他早就酝酿了半晌,可见着刘启的神情,一如平常,哪像需要节哀的人?!倒是自己,不死也得挨个处分吧,但怪的是,刘启好像也并没有想骂和治罪于他的意思。
郅都心里也有点看不下去了,就算儿子再多,你也得表示表示啊!不过郅大爷终究不敢说出口,恭敬地退了出去。在一片静谧的悲凉中,刘荣被葬于蓝田,谥号闵王。如果事情就这么完了,那郅都算是烧了高香拜了菩萨。
事实上,事情不可能就这么完了,刘启不打算追究,并不代表其他人不想追究。窦婴就是其中之一。对于学生的无辜枉死,窦婴始终于心不安。窦婴与郅都无怨无仇,窦婴要做的不过是为他的学生讨回公道而已。郅都必须为事情负责。
抱着这样的心理,无权无职的窦婴决定去拜见一下并不待见自己的姑母窦太后。而谁也没想到,他的举动会做成很多人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
在刘启的刻意隐瞒下,窦太后对刘荣的死还并不知情。当窦婴把消息带给瞎眼的老太太时,窦老太太果然一时半会不能接受,她想起往年活蹦乱跳的这个孙子,而今却天人永隔,不禁悲从中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洒落。
“把皇帝给我叫来,快去!”窦太后近乎疯狂般的咆哮吓坏了周围的侍女。
不一会儿,刘启匆匆地前来,急问道:“母后为何急召儿来?”。
“你干的好事,你,你,赶紧把郅都给我杀了!”窦太后的情绪看起来异常激动。
刘启一时也吓坏了,老太太很少动这么大肝火。
“母后息怒,您听儿给您解释?”
“我不要听解释,我要郅都的命!”刘启见老太太在气头上,知道多说无益,只能勉强答应,便退了出去。
刘启一路想来,十分为难。留下郅都,惹老太太生气,她也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不留下郅都,这么一个治国利器,大忠之臣不用,着实浪费。当然,这点小事一时半会也难不倒刘启,毕竟在皇帝宝座上摸爬滚打了不少岁月,大风大浪也不是第一次了。不管如何,京城郅都是不能呆了,那问题是,让他去哪呢?不久,刘启就露出了笑容。
他当即写下一道谕旨,将郅都免职,逐出京城,遣送回家。郅都在中尉署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局,对他来说,没有掉脑袋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他收拾好细软,与一仆一车一马消失在长安的官道上。
皇宫中的刘启得知郅都已经出城,下了一道密旨,派人火速前去追上郅都,颁发第二道旨意。
有点落寞的郅都坐着马车,颠簸在略带泥泞的官道上,虽说现在无官一身轻,但总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猛然间,身后一阵尘土飞扬,一匹快马赶了上来并将郅都截下。来人一看行头就知是宫里的使者。使者命郅都接旨,郅都赶忙下跪叩首。使者把密旨颁给郅都,便翻身上马离去。郅都打开一看,心头一热,皇上待我恩重如山啊!
他收起密旨,对仆从说道:“向北掉头,去雁门郡!”原来刘启将郅都安排去了边患最大的雁门郡任太守。
长安城的土豪劣绅们意外地送走了苍鹰,但雁门郡的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