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维钻进了牛角尖中。
刘启认为,朝臣们不愿意主动开口的原因在于他们害怕晁错。
问题严重了!
刘启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内忧外患的情绪。刘启虽然隐约意识到了朝廷问题所在,但因为身在其中,他却没能真正悟透,朝臣们害怕的不是晁错,而是晁错背后巨大的身影,这个身影就是他自己。
没有他的纵容,没有他的宠信,晁错能有这样的威慑力么?
刘启耷拉着脑袋,依旧望着留着飘然长须的晁错,心中竟然生出一丝陌生感。
猛然间,晁错干咳几声,朝堂精神为之一振。
大臣们竖起耳朵,生怕漏掉当朝第一权臣口中的任何一个字。
晁错高声道:“臣以为,贼势极大,陛下应当御驾亲征才是!”
晁错话音一落,议政大殿再次炸开了锅。
挺晁派纷纷称赞这是好办法,可以提高前方士气,震慑反贼。反晁派则不屑一顾,本以为晁大人会有什么妙计良方,没想到整了半天整出一个狗屁办法,可笑至极。
刘启也是被这条建议给惊呆了,自己虽说骑射皆通,可毕竟从没上过战场,也不懂行军打仗,要他御驾亲征,那是一万个不愿意。
“朕御驾亲征,那谁来守国都?”刘启的问题表明了他否决了晁错的提议,他自己儿子小,因而没立太子,如果他要御驾亲征,长安城里就找不到有资格的人来担当坐镇国都的重任。
晁错一时也是急糊涂了,刚出了个馊主意,接下来又给出了让所有人都惊呆了的答话。
晁错淡然说道:“臣当留守,陛下可出兵荥阳,据形胜之地据敌,暂时放弃徐州潼关一带,等叛军锐气自减,陛下以逸待劳,一举平叛!”
刘启听得错愕不已。
这像是臣子说出来的话?这话能出自晁大人之口么?晁错虽说是自己的老师,有师生之谊,但师生之谊怎能违背君臣之道?当皇帝的去上前线,而当臣子却躲在后方坐镇。这成何体统?即便留守,也应该是太后留守,太子留守,怎能说是你晁错留守?况且你来留守,要是你在背后捅一刀,那朕不就完了。
刘启继续耷拉着脑袋,脑海里浮出一连串的问号。但碍于师生情面,他也不便反驳,只能沉默不语。
虽说他为政经验尚浅,但他心里还是很清楚,晁错的谏言是万万不能采纳的,龙椅是随时都必须粘着自己的屁股的,要是照办只会死得更快。
晁错的光芒在刘启心中迅速地退却,最终慢慢地黯淡下去。
半晌无语,刘启的目光不断地在朝臣脸上扫过。
难道朕的朝堂就没有一个真正的救世大才吗?难道朕真的只能坐以待毙呢?
刘启的心中第一次体会到了父亲当年求才渴的心境。
突然,他的眼睛定格在一个身穿重甲肃然而立的将军身上,朝臣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唯独他却始终垂拱肃立,有所思。
这位中年将军正是骠骑将军条侯周亚夫。
刘启猛然记起父亲弥留之际留下的遗言,“事急,可用周亚夫为太尉”。
刘启召周亚夫出列,二话不说,并在众人的惊疑中当廷拜周亚夫为太尉,命他全权负责剿灭判乱事宜。
没想到,周亚夫仿佛早有预备,毫不推辞,爽快地应承了下来。
这一天终于来了,从相士预言到文帝遗命,从父亲教诲到朝廷厚望,我周亚夫,只有一个使命,迎接挑战,为国赴命。
刘启长舒一口气,他用坚定的眼神告诉新任的太尉。
国家兴亡,就托付给你了!
廷议下来,刘启总算明白了不少事情。
刘启背着双手,站在殿内轩窗眺望,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周亚夫坚定而无所畏惧的眼神,长舒一口气,忐忑不安的内心一时平静了下来。
战争时期还是得靠武将给自己卖命,指望文臣们无异于自寻死路。晁大夫平日里一向颇有智谋,然而风浪一来,却全然惊慌失措。
一想到晁错在朝议上说的话,刘启就无法抑制住心底的不快。
文臣能分享朕的权力,难道武将就不会么?
心烦意乱的刘启突然又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这时候,他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人,窦婴,他是唯一敢于在朝堂上跟晁错对着干的人。
窦婴性格耿直,一根肠子通到底,有什么说什么,想什么做什么。自从家宴得罪了窦太后,窦太后就对他不理不睬,并开除了他的门籍。窦婴四处不讨好,小官当得没意思,便把官给辞了,赋闲在家。
刘启对窦婴谈不上什么好感,但却非常赞赏他的忠心。
在臣子的考核选项中,所有皇帝都会毫无例外地选择忠诚。
刘启点燃了火药桶,这种时候,他最希望有人能救他一把,但他又不能完全信任救他的人,毕竟能救他的人能耐也极大,谁都无法保证这个人不会点燃另外一个火药桶,为此就必须留有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