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自以为,较之项王,勇、悍、仁、强,谁优谁劣?”汉王沉默良久,答道:“寡人以为不如。”韩信再拜,道:“臣亦以为,大王自不如项王。”汉王不语。韩信道:“臣曾投身于项王帐前,当知项王为人。”汉王道:“如何?”
韩信道:“项王惯于征战,天下无敌,喑恶叱咤,千人皆废;然独不能任属贤将,正可谓匹夫之勇耳!项王平素见人,恭敬慈爱,言语呕呕;人有疾病,常涕泣而分食饮;及至有人功当封爵,却将该封之印玩于手掌间,不舍授予他人,此所谓妇人之仁也!项王今虽霸天下,然不思雄居关中反都之于彭城,此为不智。且又背义帝之约,不肯赏赉有功,唯亲近所爱者方有所封,使诸侯皆怀不平之心,此为不信。义帝乃人所共敬,如今遭遇迁逐,教诸侯争相仿效,纷纷归逐其主而自王善地,此为不忠。项王所过之处,无不残灭;天下多有怨愤,百姓惧其威而不敢大作,尽都离弃,此为不义。其之所为,既是不智、不信、不忠、不义,名为霸主,实已失天下人之心。以此说来,势强者亦易弱也。今大王若诚能反行其道:任用天下武勇,则所过之处当必诛!以天下城邑封与有功之臣,则所过之处当必服!发义兵,使欲东归者皆舍命跟随,则所过之处当必散!王师出,须先定关中。关中之地,今分裂成三国,其王皆秦故将,将兵已逾三年,所率子弟凡阵亡者不可计数;况且又欺其众而降诸侯,使二十余万降卒尽遭阬杀,唯章邯、司马欣、董翳三人抽身得脱;冤魂家乡,父老兄弟,皆怨此三人,恨入骨髓。项王竟视而未见,自以为强盛,偏用此三人来王关中;百姓岂肯与三人一心也?反观大王,入武关,下咸阳,秋毫无犯;除秦苛法,与民约法三章,关中父老全欲大王王秦。义帝曾与诸侯有约,先入关者当王关中;此既定之事,顷刻间却成泡影,致使秦民失意伤悲,无不祈盼大王早归。依臣观来,大王今若率东归之众重返关中,百姓岂能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诚如此,则大王宏愿可成,三秦传檄可定也。一旦时机成熟,大王既可率奋勇之师开关东向,与项王一争高下。臣替大王谋划已久,若与他人,皆无所用。”
汉王听罢,站起身来,深深作了一揖,谢道:“将军之言,句句悦耳动听,寡人先前所存担忧,早已烟消云散。无怪乎丞相、滕公数度举荐,所怀见识果然超乎寻常。寡人今日始信将军之才,确是天下无二,只恨相识太晚。自明日起,军中事务皆托付于将军调度,寡人概不过问。”携手步下坛台,上车引文武百官回朝。
当下同回朝中,汉王赐了韩信座位。此等礼遇,众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没一个不羡慕。萧何领头,文臣武将齐声拜贺。汉王就在朝堂上将西郊别宫一座,拨与韩信,以作帅府之用。韩信慌忙离座,跪拜谢恩。
此时殿头官来报:“樊哙业已押解到,正在殿外听旨发落。”汉王蓦地阴下脸来,道:“樊哙自恃功高,竟敢冲撞仪仗,阻驾妄言,全无人臣之礼。如若姑息,国法难容!”喝令武士,将樊哙推出朝门外斩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