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福道:“将军聪明过人,当知‘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的道理。以将军之抱负,为何甘愿寄人檐下,埋没才华,做那平庸之徒?”
韩信抬起头来,仔细端详,一时恍然大悟,笑道:“先生言语,字字玑珠,句句动人,且意境深远,乃绝世之高人也!适才眼拙,虽然面熟,却未能想起。经这许多话,再细观举动,方觉先生为何许人也。”
那人道:“既然看破,何须再作隐瞒。我本韩王属下张良是也,因慕将军大才,特来拜访。只想劝说将军弃暗投明,往依汉王,求得一世功名,流传万代。唯恐将军固执,不肯听从,故冒用‘宋福’之名,借卖剑为由,来说动将军。张良此举,实属无奈,望将军莫怪。”
韩信道:“先生为我前程,如此花费苦心,韩信感激不尽,岂能怪怨?先生所言,句句中肯,如拨云见日,使韩信茅塞顿开。我今有意弃楚归汉,又恐汉王难识面目,不肯重用。想来颇感犹豫,不知先生有何指教?”
张良道:“将军勿忧。我这里修一荐书,到时拿出,自当重用。”说罢,扯下衣襟一角,取笔写了几个字,交到韩信手里。
韩信看过,道:“汉王命人烧绝栈道,必是先生所教。”
张良笑道:“此招瞒得霸王,怎瞒得将军。”
韩信道:“我虽懂其中奥妙,却不知将来还定三秦,该走哪条线路?”
张良道:“此事我早有打算。”说着,从身边书袋中取出一张图来,指与韩信道:“除了斜褒栈道,却另有一条路可走。只是山道偏僻,崎岖难行,常人不识这条路径。将军藏好,不到用时,万不可轻示他人,免得泄了机密。”
韩信见了,又惊又喜,道:“先生行事,处处料他人之前。真仙人也!”将角书、地图收了藏好,却问道:“今别后,先生将往何处去?”
张良道:“暂且随了韩王,到阳翟就国。但有机会,往说诸侯,鼓动他等都来反楚,以分散霸王势力,使其无意西顾。则将军可安心下三秦,夺关中,进而图谋天下。”
韩信道:“先生身处险境,自当小心才好。”张良笑道:“我虽身居虎穴,却也安如泰山。将军只管放心去,凭张良这点本事,足与霸王周旋。”说着,便告辞要走。韩信道:“我这里但等觅得机会,便好动身。”
二人拜别,韩信送到门首,望着张良渐渐走远。
当时回到屋里,便琢磨起出走的事来。心里道:“如仓促离去,军中一日不见,必要问起。要是知我逃走,一定派兵来追。我所骑乃平常劣马,如何跑得快?一旦追上,性命难保。须想个万全之策才好。”吃过饭,又盘算了一些时,想出个主意来,自言道:“明日且到大司马府衙,去请上两天假。我这里单人独马,无有牵绊。等到军中知晓,早已走出五六百里地。如何追得上?”当夜,暗中将几件细软和着几窜铜钱给打了包袱,把想要的书另放在布袋里,都收拾好了。
次日一早,便去大司马府衙告假,诈称身体不适。桓楚走后,军中琐细都有钟离昧掌管。那钟离昧本就与韩信交好,见他面色泛黄,如何不信?随即应允,准了他两天的假。韩信回到住处,换了常人装束,怀藏角书、地图,拿了包袱、书袋,携了宝剑,到前院吩咐两个老军道:“我今去城外,访一个好友,明日才能回来。你二人谨守家门,莫放闲杂人进入。”两个老军不敢多问,点头答应了。韩信便将包袱、布袋都拴在马身上,牵出后槽,拉到院门外面,翻身上马,望西而去。
也是这段时间,人马出入频繁,楚国的军队亦准备着东归,故而各处守备皆都松懈,查检不严。韩信又没携带多少东西,便轻而易举,混出西门。走出一里地,回望咸阳城,依然雄壮,不由叹道:“日月更替,地主轮换。一年之后,花落谁家?”想到这里,一股暖流涌上心来,自言道:“天佑我韩信,此去能一帆风顺,遂了平生志愿。”紧一紧马鞍,打上几鞭,往西疾奔。途径槐里、武功,当夜便在郿县郊外寻了个店家歇了。黎明早起,草草梳洗过,弄了些饭食吃了,又急急打马上路。晓得南下的栈道已被烧绝,不能再走,便顺着官道,只顾往西。
一路无有拦挡,道又好走,行到傍晚,离那陈仓仅差三十里。找客栈又住了一宿,第三天照常赶路。只恐霸王派人来追,路上却不敢逗留,匆匆从陈仓城外经过,折道望南而行。日到正午时分,已抵达散关外。那散关虽然险峻,却地处偏远,守备形同虚设。
韩信心里道:“过了此关,便不怕他甚么追兵。”
却去路旁酒肆里胡乱买了些东西入肚,骑马穿过关隘,拣南下的路继续走。赶了十里地,过了一座木桥,前面的道开始变得狭窄。这里正走,面前出现一个三岔路口,
韩信寻思道:“山里的路七转八弯,若走岔了,岂不耽误工夫?”取出地图,仔细看了一遍,大概能辨出个方向来,心里却不踏实。此路素来荒僻,平时且少有人行走,就这一时半会,哪里能见个人影来?看那日头,正渐渐往山背后躲。四处一片寂静,偶有孤鸟从身边飞过。韩信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