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呆望许久,已然不见踪影。回过神来,适才的事,恍如梦里一般,不禁暗自称奇。手里捧着,坐在槐树底下看将起来。
原来这部《尉僚子》,分为五卷:第一卷为“天官”、“兵谈”、“制谈”、“战略”、“攻权”篇;第二卷为“守议”、“十二陵”、“武议”、“将理”、“原官”篇;第三卷为“治本”、“战权”、“重刑令”、“伍制令”、“分塞令”篇;第四卷为“束伍令”、“经卒令”、“勒卒令”、“将令”、“踵军令”篇;第五卷为“兵教上”、“兵教下”、“兵令上”、“兵令下”四篇;共计二十四篇。整部书,洋洋洒洒,不下万字,摆出富国方针,治军策略;教你如何激励士气?如何训练兵马?如何攻守?如何赏罚?如何进退?一件件,一样样,皆叙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个是一部集兵家之大成,谋略之精妙的奇书。
当下在树荫下,把个韩信看得如痴如醉,阅到妙绝处,禁不住站起身高声诵读起来。不知不觉,已过去好几个时辰,他却浑然不知,犹自蹲着身将些个小石子在地上摆弄。正痴迷其中,却听得背后笛声悠悠,从远处隐隐传来。回头看时,一个牧童,骑着一头水牛,把根竹笛在嘴里吹,正慢慢地走过来。
抬头望天,那日头早已偏西,方觉着肚中已十分饥饿,口中便自语道:“看得入迷,却把一顿饭给错过了。”想起尉僚告诫的话,寻思道:“须将此书习练精熟,熬得现今困苦,将来终有出头之时。”将兵书分卷扎好,用衣服兜了,顺着原路,一步步走回家去。
自从韩信得了这部兵书,如获至宝,时不时拿来研读,揣摩其中精髓,不肯有所荒废。梦想有朝一日,学成本事,好去展露才华。谁料想,梦中的好事儿尚未见着,反先添出一样烦心的事来。甚事?原来自打父亲死后,韩信便由母亲拖带长大。全家两张嘴,都依赖他母亲一双手,起早摸黑,在外替人帮佣,只挣得勉强糊口。长年累月,才过四十的人,却熬得一身皮包骨,哪有好端端的模样?平日里,身体有些个不适,便硬撑着,从来不提甚么找医服药。或许是天生的命数,到得这一年初冬,有那一天,母亲出门早了些,染了风寒,回到家里,便病倒在床头。原本以为撑过两天就会痊愈,不曾想那病势却来得凶,一卧了床便再也起不来。
只是三四天的光景,已是奄奄一息,方想起去请郎中。郎中诊了脉,道:“病已入膏肓,已难回头了。”见他家里一贫如洗,起了恻隐之心,未肯收取诊断费用。韩信千恩万谢,送走郎中,却看老母时,嘴角流涎,气若游丝,不由得抹起眼泪来。等到傍晚,他母亲忽将眼睛睁开,要韩信熬碗稀粥来吃。喝不了两三口,再难咽下。知道挺不过今夜,便唤韩信到床前,断断续续把后事交代了。眼见得儿子将独自一个人留在这世上,孤苦伶仃,无依无靠,那泪水便沿着眼角滚落下来。挨到二更天,一口气接不上来,顿时撒手人寰,离世而去。韩信见了,放声大哭,却将隔壁的几户人家全都惊醒,过来张望。
到了天明,由本村的里正出面,让人帮他张罗料理,并凑钱买了口薄皮的棺材,要找个地方入殓掩埋。他家又没甚么田地,正不知道葬哪里好?
里正作不了主,便寻问韩信有何打算。却听韩信道:“清河口对岸,约莫一里地处,有一个大土墩,高三丈,方圆六七十步,一向荒弃无用。我想那里,既不占他人之地,又显得高爽,如可安葬,再好不过。只是离此偏了些,教大伙受累。”
里正一时想不出甚么好法子,见韩信有这主意,也只好听随他。韩信当夜,就在灵旁整坐了一宿。次日早上,由火家将棺材抬扛到所指的地方;果然如韩信所言,一座高大的土墩,长满杂草,四周围平坦坦却都是耕田。众人见了,少不了惊奇的,都以为韩信行事乖张,不合常理。
无奈,便就土墩之上,朝东南向,掘坑埋了棺材,又立了墓牌。火家完事离去,韩信独自一人,将些纸钱在坟前焚烧了,跪地上呆呆地念叨了半天,心里勾起一阵酸楚,禁不住仰天恸哭。
从此以后,韩信便孤零零地一个人过活。一转眼,三、四个年头瞬间即逝。那韩信依然是旧模样,今朝跟着张三去弄一顿,明日随了李四去糊一口,没个定数。日长月久,原先与他相好的人,便开始讨厌起他来,老远瞧见,慌忙的躲开了。可怜韩信,虽有十分才干,偏偏生来命穷,平日所做的事又难合人口味,招不来人喜欢,故而就没人肯举荐他到府衙里当差。倒是他自己,却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照样我行我素,到处混吃。
却说淮阴城南下乡太山村,有韩信相处的一个同伴,唤作袁大郎。他本是当地富户人家的子弟,家境自然十分的殷实。这袁大郎平素最爱交结人,但凡有学问本事的,不论贵贱,便请到家里来,拿酒饭管待,从没有过怨言。前些年他父亲替他使钱,谋了个南昌亭长的差事,结交的朋友就愈发多起来。
那韩信本就生得相貌堂堂,加上举止儒雅,谈吐不俗,故而客座之上常少他不得。别人并不在乎甚么吃喝,唯独这韩信,家里穷得叮当响,自母亲去世以后,何曾在家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