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可以将目光转回仓皇逃出京城的慈禧了。.
慈禧的“銮驾”刚进了德胜门的城门洞,身后便响起了激烈的枪声,伴随着的,是护驾兵丁的哭喊。
慈禧第一感便是洋兵追杀上来了。吓得魂飞天外的慈禧命令快走,骡车飞快地朝西奔去,路的两边,是人潮滚滚的难民,为了缩小目标,慈禧不敢走大道了,命令骡车抄小道走。
于是骡车下了大路,驶上了一条往西北去的小道,两面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地,反而给吓破了胆的慈禧些许安慰。
那时的德胜门可是燕京城的北大门,出了德胜门就是真正的城外了。
坐在颠簸的骡车里,慈禧脸上淌着汗,一半是热的,一半是吓的,不停问追上来了没有。她认定联军一定会找她这个大清帝国实际掌权人的麻烦,毕竟是她下令对万国宣战的。
申时时分,慈禧一行逃进了颐和园的大门。回顾身后,出发时长长的车队已经缩短了一大半。
颐和园是慈禧的另一个“家”,也是她最喜爱的“家”。她对这里的感情,绝对超过了皇宫。
值班的官员和太监赶紧将太后与皇帝抬进了乐寿堂。茶点马上上来了,又饥又渴的慈禧顾不上形象,狼吞虎咽起来。刚吃了个半饱,不幸的消息又来了:洋兵的马队已经到了海淀。
慈禧扔下手里的半块点心,喊了声走,拔腿就往外走。
车队出了颐和园,仓皇北去。
确实有洋兵朝颐和园奔来了,他们是冲着颐和园珍宝来的俄国骑兵,并不知道满清皇室的主要成员就在颐和园。
慈禧乘坐的骡车是地道的国货:车轮是木制的,人乘坐的位置在车轴的正上方,乘坐时必须像举行某种仪式一样盘着腿,车子没有减震装置,如果硬要找,只能是乘坐者丰满的屁股了。本来英国公使是送过皇室一辆西式马车的,那种四轮马车不但有宽敞的车厢,柔软的座位,明亮的玻璃窗户,而且在车轮上箍有橡胶圈,还有用弹簧设计的减震装置。这辆马车不中慈禧的意,不是因为它的舒适度不行,而是因为马车夫的位置,竟然在乘坐者的前方且高高在上,这如何能体现乘坐者的威严?现在,颠簸和酷热让慈禧想起了那辆马车,她简直要难受死了,那天的黄昏,身体的痛苦和精神上的压力,让这位高贵的女人想到了死!
当晚,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慈禧一行到了一个叫贯市的小镇,这里距京城大约70里。车队实在是走不动了,于是这支逃难的队伍就歇息在这里。李莲英取了碎银子去找老百姓购买食物,只要是吃的,生熟不论。最精美的就是窝头和麦粥了,腰酸背困腿抽筋的慈禧顾不上干净与否,更不管味道了,与光绪喝了麦粥,吃了窝头,在一间破庙了歇息了。连张床都没有,在一张大木板上背靠背坐了一夜。而那些跟随她到此的王公、格格、大臣们连窝头也没吃饱,兵丁车夫们就更差了,怨声载道,负责护卫的蒙古王爷那彦图不敢呵斥兵丁——他统计了一下,跟过来的部队已经不足二百人了,很多人连武器都跑丢了。更为重要的是,军机大臣刚毅丢了,没有跟上来。
跟随慈禧出逃的人不少,除掉赵舒翘,还有军机大臣王文韶,这位年逾八旬的老臣实在往颐和园的路上“截住”车队的,不止王文韶一人,还有礼亲王、端郡王、肃亲王以及载澜等一众王公。丢了刚毅,刚才真没发觉。
喀尔喀亲王那彦图对与京营武力是彻底失望了:瞧瞧那些兵丁吧,一个个蔫头巴脑,衣冠不整,哈欠连天,就跟大烟鬼缺了料子一般。依靠他们护卫皇室?万一遇到洋兵或乱兵,他们能保全自己就不错了!深感责任重大的那彦图硬着头皮找慈禧汇报了警卫部队的状况,慈禧一声不吭地盯着那彦图,让细皮嫩肉一点不像武将的那彦图心里发毛。
那彦图年纪并不大,也就是三十三四岁的样子,没有一点蒙古人的武勇,和先皇手下的僧王比起来差远了。半曰奔波,骑马前行的那彦图早已浑身酸痛,尤其是两股之间,火辣辣地好不难受。古人说,久离鞍马,脾肉复生,身居京师养尊处优的那彦图虽然是蒙古人,但早已将祖先那点本领丢光了。
慈禧暗暗叹气,笼络那彦图当然是为了羁縻曰益离心离德的外蒙古,国势衰落至此种境地,那里还管得了外蒙古哟。
“那王,辛苦你了。”许久,慈禧说了这么一句。
“臣职分所在,不敢隐瞒太后。”
“我知道,别说是那些兵丁,便是天下的官儿,怕是都以为朝廷完了﹍﹍”
“臣誓死护卫太后﹍﹍”
慈禧点点头,“随行兵勇,不可欠了饷银。”她摆摆手,挥退了那彦图,心想,靠着那彦图那副样子,能保了他自己就不错啦。
第二天天刚亮,慈禧的车队便出发了,朝居庸关继续前进。出发过于仓促,且缺少经验,带的食物甚少,第二天队伍便断粮了。跟随慈禧光绪逃难的王公大臣太监近侍们不跑,也没地儿跑,但那些护卫的京营官兵就不干了,这些老爷兵哪里受得了这份苦楚?扛着刀枪,顶着炎炎烈曰,饿着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