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枪声骤然响起,司徒均竟然有一种喜悦。那是一种找到知音的喜悦。
蒙山军应对官军的全盘计划已经清楚不过了:针对官军两线作战彼此配合差的弱点,他们的目标就是要干脆彻底地击败官军,要的是歼灭战,而不是以击退本次进剿为目的。什么赵家楼阻击,都是为了策划其歼灭战的必要步骤。
阻击冯国璋,是为了调动曹锟,将其诱致伏击圈。但曹锟没有被调动,他们于是夜袭曹锟,那一仗如果彻底歼灭曹锟所部,估计下一个打击目标就是冯国璋。西线是此战的主力,西线覆灭,东线官军恐怕连费县都不敢驻扎了。
敌人对于官军的部署了如指掌。那么,他们为什么不先对东线动手?司徒均跳下马躲避弹雨时,脑子里还在琢磨着刚才想的东西。他似乎已经当成一个看客。
“唔,他们是为了那个炮营!打掉官军的大炮,他们就无所畏惧了。”司徒均似乎对周围爆响的枪声听而不闻,“那么,他们是打曹锟不利从而转兵东进呢,还是预先的计划?”他听到了卢永祥的喊声,也听到了中弹者的惨叫声,就势趴在一块土坡上,动作娴熟,完全出于受训的本能,“以蒙山军表现出的战力和战术,乘冯、曹二部分置两处,各个击破是上策呀,为什么舍弃西线的战机转兵东线呢?”司徒均观察着眼前的战况,脑子里却依旧在翻腾着蒙山军的战略选择。
观察了部队的处境,司徒均不由得再次为对手喝了声大彩。几曰前部队秘密从沂州北进元庄,就是走的这条路。所以略微辨析,这一带的地形就被回忆起来了。这确实是打伏击的好地方!换做自己,也会选择这里!
西面是一道缓坡,通向在山区少见的一片开阔地;东面是长着稀疏的树木和灌木的山坡,道路贴着山坡修筑,一道山梁挡在南面,挡住了南下的方向,道路不得不贴着山梁拐向西。显然,敌人抢先占领了东、南两处高地,占据了有利的地形。
现在,东面山梁上埋伏着的敌人已经发动,密集的子弹从山坡上倾泻下来,给夜晚行军毫无防备的官军带来了极大的混乱,官军被赶下狭窄的盘山道,就地找隐蔽处躲避山坡上倾泻而下的弹雨。
突然,山坡上的枪声停止了,一个洪亮高亢的声音传来,“官军弟兄们,你们被包围了!立即缴枪投降!蒙山军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司徒均心里暗笑,这帮土匪真是有趣极了,还懂得攻心战﹍﹍忽然被一只手拽住袖子,天津口音传来,“是司徒参谋吧?卢大人请你过去!”
往南挪了几十米,司徒均来到躲在一棵树下的卢永祥跟前,“立衡吗?现在怎么办?”
“大人,卑职以为,西面的开阔地一定藏着敌人的主力,若要摆脱困境,必先抢占制高点。”司徒均一指东面黑黢黢的山坡,“计算时间,最多半个时辰,天就亮了。”
“正合我意!速将吴营官找来!”
山坡上的劝降声停止了,一阵排枪声,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又有人中弹了。
“还击!给老子狠狠打!”卢永祥胸中充斥着懊悔和愤怒,但没有惧怕,他坚信一旦摆脱不利的处境,凭着自己的千余精兵,就算贼军兵力倍于自己,一样可以击溃他们,“也好,他们愿意来送死,那就成全他们吧!”
他找的吴营官来了,“老吴,你立即集合你的营,攻上去,夺下这个制高点!”
“是!”吴营官掉头去了。
“等等,我军不善夜战,等一会儿再动,先将部队拢回来再说。”司徒均补充道。
“大人,西面和南面定有贼军埋伏,他们看我军不上当,定会发起攻击﹍﹍”司徒均的话没说完就被卢永祥打断了,“你说的是,传令张、田两部,立即收缩部队,就地构筑工事!小心敌人的逆袭!”
果然,吴营官的部队尚未发起攻击,南面就传来枪声,距离很近,枪声由稀而密,很快就连成了一片。
“立衡,你留在这里,我去前面看看,督促吴营官攻击。”卢永祥弯着腰朝南跑去。
敌人似乎猜到了官军的部署,就在卢永祥离开不久,喊杀声四起,除掉东面,敌人从南、北两处同时发起了攻击。
“真是强悍啊,”司徒均拔出了自己的左轮手枪,心里赞叹,“若不是对部队有着足够的信心,绝不会在这种局面下攻击!他们不让官军缓过气了,决意乘着官军一路纵队行军未及集结之际分割围歼了﹍﹍”
接下来的战斗完全是混战,敌人似乎就在跟前,到处是枪声和喊杀声,到天光初露,司徒均观察局势,判定官军预定的进攻根本就无法实行了,三个步营全部陷入了苦战之中。
敌人从南、北、东三面发起了攻击。攻击是有着次序的,最先打响的是北面,司徒均所在的后卫营遭到了攻击,后卫营营官田中玉为了确保辎重队——十几辆大车和车上的弹药粮秣不遭受损失,调集部队拼死反击,击退了贼军的进攻。就在后队遭遇攻击的同时,前队也受到了来自南面的压迫,司徒均只能从枪声中判断敌人的动向,看不到前队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