谚曰:畜生易度人难度,宁度畜生不度人。.
天蓬下凡了!
这曰太阳神告了假,天空被浓重的阴云笼罩着,显现出一个悲风凄凄、苦雨如泣的苍凉天象。天宫各处万神空巷,三十三座天宫、七十二重宝殿、相关单位大小仙兵仙吏皆放假一曰,允为天蓬送行。
大家都同情失败者,因为失败者代表了一种情结,一种无奈的沉默。
天蓬没有像一般被贬下凡间者那般遭到五花大绑、打入木笼囚车的厄运,而是破例恩准,以全新的面貌行走于天宫到凡间的大路上,“旅游者”一般。一套崭新的“天河部队”元帅礼服使他依旧神采飞扬、容光焕发;坐骑龙环眼圆睁,威风八面。天蓬满脸含笑,镇定自若,频频抱拳当胸,表示谢意。
场面上的事情是难以用言语表达的,送行的心情各异,被送的心情复杂。该来的泪眼婆娑,依依不舍;不该来的面无表情,谈笑风生。这是亲朋好友的伤心场、离别地,也是冤家对头的欢乐场、放心地。一曲终罢,天翻地覆,人、神颠倒,情何以堪?
不知走了多少时间,天蓬的双拳都抱得麻木起来,队伍终于在“南天门大街”9494号建筑前停了下来。这是一座庭院式建筑,用青砖砌就的院墙上,密密麻麻爬满了牵牛花、“爬墙虎”等攀爬类植物,花朵小巧,绿叶繁茂,衬托出整座院落的幽静古朴。朱红大门,门楣上端端正正悬一门楣,黄底金字,龙飞凤舞,是玉帝的亲笔题词:“离天苑”。大力鬼王腾身从坐骑“独角棕熊”的背上跃下,伸手拦住玉帝特许一路护送天蓬的“天霸星”董永和侍候天蓬、一路为他挽龙坠蹬的第五副官,满脸堆笑,说:“二位,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此处已是天尽头,无事不可逾越,还是请回吧!”
天蓬、董永、第五副官面面相觑,知道这已是最后的分手时候了,鼻翼一紧,双眼一酸,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大力鬼王见状,不温不火地挪揄道:“驸马大爷、附帅大爷,‘丈夫’有泪不轻弹,修道之身,一切皆是过往烟云。今天去,只为明天还。不是伤心事,何必抛洒伤心泪?”
天蓬等见说,赶紧收住眼泪。天蓬将脚一跺,张开双臂,和董永紧紧拥抱在一起,用低低的声音说:“我走后,你务必坚守自己的根本,事理不清,可常求教于天佑、嫦娥,不可意气用事,更不能肆意乱为。小处谨慎,大事坚忍,宽以待客,严于律己。”
董永含泪,频频点头:“我记住了,您放心,天地再变,我一颗率真的心,恒古不变。”
天蓬松开董永,用双手轻轻拍打着他第五副官的双肩,笑咪咪地说:“小伙子,振作起来,抽抽嗒嗒,像个娘们儿!我此去,天地转换,吉凶难测。你回营之后,不可耽误,即刻将我私人物品打理整齐,全部交予‘天霸星’保管。”
第五副官含泪称是。
天蓬抱拳当胸,器宇轩昂:“麻烦二位,回去之后请转告诸位父老亲朋,天蓬无论到达那里,其姓不改,其志不改,天宫凡间,都是好汉!”说完这句话,转身不再回头,径入“离天苑”大门。
进入大门,院落阔大,奇花异卉,古木参天,卵石小径,曲径通幽。东、南、西、北角,各有一座角楼,想是夜间值更守卫所用。中心处有一八角凉亭,飞拱斗檐,黄色琉璃,天光下熠熠生辉。以凉亭为原点,东南西北四方又均匀分布有四座精巧阁楼,雕梁画栋,装饰豪华,微风里傲然挺立。凉亭与阁楼之间,分别有走廊相连:其中东方走廊为金质结构,廊壁上绘满各式人物;西方走廊为银质结构,廊壁上绘满各式走兽;南方走廊为铜质结构,廊壁上绘满各式飞禽;北方走廊为铁质结构,廊壁上绘满各式树木花卉。凉亭顶端匾额上写着“别仙亭”三个字,杀气腾腾。那四座阁楼上,都悬有相同的匾额,上书“临凡阁”三个字,霸气冲天。天蓬三头六臂,眼力极好,认得这些字都是玉帝的御笔,嘴角不禁露出些许的笑意。
大力鬼王不动声色,引着天蓬一直走入了凉亭,阴阴地笑道:“元帅,此间将是你在天宫的最后一处休息场所。我受陛下委派,备下琼浆玉液,龙肝凤髓,末路相送,仅表心怀。”说罢一挥手,随行仙吏打开早已准备好的食盒,取出盛满美味佳肴的盘盏,双手捧着,鱼贯而入,轻轻放在凉亭中间的石桌上。
“此处甚好,只是搞得阴森了些。”天蓬大模大样地在石凳上面坐了下来,也不虚套,伸手先取过一枚蟠桃,狠狠咬下一口,仔细地咀嚼着,“吧嗒”着嘴唇,感慨地说:“还是王母记惦我啊!只可惜,如此美味,与吾诀别矣。”他边说,眼里不由流出泪来,手却不闲着,嘴也不闲着,伸缩之间,风卷残云,两大盘蟠桃已被他吃得一干二净。
大力鬼王一旁调笑着说:“元帅,自古以来烟酒不分家,哥们儿见面分一半,怎么,如此美景佳肴,就想吃独食,也不客套一下,分我一杯羹?”
天蓬猛地灌下一杯酒,随口吟出一句诗:“此酒只应天上有,可惜知音今天无。独斟独饮,悠闲狂放,何必多此一举,对牛弹琴?”
大力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