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元弘毅便发起高烧,梁军医忙了半晌依旧不见退烧,军营里又没有酒,柏梓琬叫萧何回城里酒铺打了些酒,忙活了一个时辰,好容易让他退了烧,半盏茶不过,他又开始低烧,浑身抽搐不止,惊得一干人手忙脚乱,人仰马翻。
破晓,元弘毅停止了抽搐,身上的温度渐渐恢复正常,众人松了口气,一晚上的紧张,早让他们累得精疲力竭。
“好了,五皇子已经度过关键时刻,现在就让他好好睡一觉,等他醒了就没事了。”
仔细把了脉,又检查了胸口和手臂上两处伤口,梁军医回身说道。众人悬着的心终于归位。看着面色平静躺在床上的人,回想这几个时辰里所经历的,仍是心有余悸。
柏梓琬疲惫地闭了闭眼,扶着芸香的手站起身,“阿琬谢过梁爷爷跟几位军医。”说罢,蹲身行礼。
“使不得。”见状,一位军医连忙扶起柏梓琬,“救治五皇子本就是我们的本分,五皇子妃无需多礼。”
两外三个军医也连连称是。
他们虽然第一次见这个五皇子妃,面对五皇子突然发生的症状,他们都免不了措手不及,她一个姑娘家却是一派从容淡定。五皇子高烧时,她冷静吩咐萧何去城里打酒,亲自给五皇子擦拭身子。五皇子低烧时,她吩咐士兵取来被子,吩咐丫鬟烧了火盆。
他们活了大半辈子,阅人无数,却是头一次看到像她这般遇事冷静,镇定自若的女子。他们为人臣子,便是几位将军也从未跟他们言过谢,她却跟他们行如此大礼,不由得有些喜欢这个五皇子妃。
柏梓琬笑笑,站起身道,“忙活了一晚上,大家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跟芸香萧何看着就行。”又跟梁军医道,“梁爷爷您也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我让芸香过去请您。”
梁军医盯着柏梓琬看了一会儿,“阿琬,我瞧着你脸色有些不对,让我给你把把脉吧。”
“我没事。”柏梓琬摇摇头,吩咐芸香,“芸香替我送梁爷爷回营帐,顺到去伙房打些热水进来。”
芸香跟萧何交换了一个眼神,扶着梁军医往外面去,其他人也纷纷行礼退出营帐。
帐内一片安静,柏梓琬怔怔的看着元弘毅苍白却依旧俊逸的脸,手无意识地握住他的,他的掌心微微有些冰凉,她不自知地皱起秀眉,在心里无声道:你一定要快点醒来。
“主子,您去那边歇会儿,奴婢侍候五皇子就行了。”芸香打了热水进来,见柏梓琬脸上一片倦色,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
“我没事。”拿过帕子,柏梓琬道,“你跟萧何也忙活了一整晚,去那边歇会儿吧。”
芸香摇头,“奴婢跟萧何都是习武之人,这点累算不得什么,而且奴婢想陪着主子。”
见此,柏梓琬也不再多说什么,仔仔细细给元弘毅擦拭了一遍身子,将帕子搁在盆中,目光无意识落在面前人脸上,手指轻抚过他的眉眼,这会儿才发现,他的眼是最好看的丹凤眼。
帐帘突然被撩起,元弘晋抱着盔甲,身穿银甲神色匆遽地走进来,“嫂子,五哥现在怎么样了?梁军医有没有说五哥什么时候醒来?”昨夜他只待了一会儿便去了城墙那边,所以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
柏梓琬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走过去道,“五皇子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什么时候醒来……”转头看着床榻上的人,幽幽开口道,“梁爷爷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来。”
“嫂子……”
转头,见元弘晋跪在自己面前,柏梓琬一惊,连忙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老六,你赶紧起来。”
元弘晋依然跪着,对柏梓琬的话视若无睹,望着她的眼认真道,“母后不在了,五哥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本该守在五哥身边,但是……”以严苛著称的冷面将军,此时双目泛红,眼睛里盛着破碎的光,“弘晋从小到大从未求过别人,但现在弘晋想求嫂子一件事……”
“我知道你想求什么,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柏梓琬道,一面让萧何将元弘晋扶了起来。
“启禀将军,天旭、乌蒙、圣辉前来叫阵,林将军请将军速速回去。”帐外一将士高声禀报道。
元弘晋答了一声,拾起盔甲往外面去,又在走到帐门口时停下,回身道,“嫂子,我与五哥一母同胞,又是一起长大,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五哥的心思。五哥是真的喜欢你。虽然梁军医未说五哥什么时候会醒来,但我相信,有您在,五哥一定不会舍得就这么离开。”
战争越演越烈,每日都能看到不少受伤的将士被抬回军营,梁军医和另外四位军医更是手忙脚乱,有时连饭都顾不上吃,更别说好好休息一下,好好睡上一觉。
元弘毅虽迟迟不见醒来,面色却比四日前红润了些,心口和手臂上的伤也在慢慢恢复。柏梓琬寸步不离地守在床榻上,累积了便趴在旁边睡一会儿,梦里却是他浑身是血的样子。
“啊”的一声轻呼,柏梓琬赫然张大眼,直起身,胸口剧烈起伏。额头更是冷汗津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