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流芳执起一只青花瓷碗,又从若水手里接过一双筷子,有些迫不及待地夹起碗中一块鱼肉大快朵颐起来。陈妈在一旁急急劝着,“小姐,您小心些,别被鱼刺卡住了。”
杜流芳刚刚咬上一口,只觉得舌尖辣乎乎的,再咬一口,满嘴都是辣椒的味道。可能是好久都没有吃了辣椒了,杜流芳还很不适应,搁下筷子,稍稍缓过一阵,忽然见到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皆是望着自己,却不敢执起筷子。杜流芳板起一张脸来,“都说了今天是除夕夜,大家伙儿围在一起吃火锅,你们都不动筷子,莫非是不想跟我吃饭?”
围坐过来的婆子丫头闻言,以为杜流芳发怒了,一个个赶紧从矮凳上起身,匍匐到了地上,“奴婢不敢……”
杜流芳扶额,自己刚才都已经强调了过,今日没有主仆,只有众乐,只是这些人,压根就不敢动筷子。杜流芳也丢下碗,苦口婆心说着:“这些年来辛苦大家了,流芳少不更事,做过许多糊涂错事,我也知道有些人对我颇有微词,只是不敢表露出来罢了。上次落水,经过生死一劫,许多事情流芳都已经想清楚了,不会再做出往日的糊涂事来。今日乃是除夕,流芳就在这里与大伙儿道个不是,如若大伙儿还认我杜流芳是你们的主子,那就卖我这个账坐下来,从此之后大家不计前嫌,好生相处。大伙儿以为如何?”
跪在地上的众人听了杜流芳的话面面相觑,僵着膝盖腿儿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这时,突然有个两鬓斑白的婆子带头站了起来,从容地入座。“小姐所说即是,小姐如今能够醒悟,老婆子心头很是快慰,夫人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说话的,正是陈妈。
杜流芳见陈妈一张老脸打了好几道褶子,眼里莹莹有泪光闪过,忽然之间她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陈妈放心,流芳糊涂得已经够就的了,从此之后流芳不会再做出让您失望的事情了。”前一世,若不是自己糊涂,信了那母女俩的话,自己又何必弄到被人休弃,有家不能回?
陈妈见杜流芳眼里有精光闪过,便知她不是在敷衍,霎时间,她已老泪纵横,小姐真的长大了,不再会被那些人给蒙蔽了,也不再让人为她提心掉胆了。一霎时,她突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之感。
其实跪着的婆子丫鬟见陈妈已经站了起来,率先就坐,她们也三三两两站了起来,纷纷就坐。相比于之前的战战兢兢,这会儿她们已经坦然多了。只是望着围桌上那一锅已经煮沸了的火锅,她们仍旧不敢下箸。
杜流芳暗吸一口气,让大家坐下来已经算是不易了。她这时提了筷子往陈妈碗里夹了一块鱼肉,“这鱼可是我特意吩咐阿丁去集市上来的,尝尝,新鲜的很。”
陈妈上了年纪,不怎么吃辣,是以杜流芳给她夹了一块清汤里的。陈妈留意到这个小动作,心头已经涌起了一阵暖意,小姐竟会是这样细心的一个人。
抬眼,便是杜流芳一脸期待的目光。陈妈下意识点了下头,从桌上拿了筷子,捏在手心,一小块鱼肉已经入了口,那鱼肉细腻,且不油腻,并且不带腥味,很是爽口。
陈妈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光。
“你们都尝尝看?”杜流芳又朝众人吆了一声。
众人见陈妈已经动了筷子,刚才的怯生终于消散,年长些的婆子也开始动了筷子,剩下的小丫鬟们也抽了筷子,这时,大家才开始吃起来。
杜流芳见他们终于动了筷子,心中犹如一块大石落下,她前世受杜云溪蛊惑,对底下这些下人动辄得咎,如若此时还不好好挽回,只怕时候避得了杜云溪却难避院子里人对自己的加害啊。如今她召集大家,跟大家表明态度,又拿出十二分的诚意来,如今,院子里的这些人,相信就绝大多数都已经站在了她的立场上,内心已经得到抚慰。日后做事定会尽心尽力。
这样,她才能够无后顾之忧地好好跟继母杜云溪打仗。
这一顿,杜流芳吃得很开怀。前世他不喜这样辛辣的味道,她自嫁了过去,便没有碰这味道了。有时候实在想得紧,也只是在吃食里面加些胡椒,解解馋。细想想,自己已经好些日子没吃过这样辛辣的东西了,吃得她嘴里、腹内都是辣哄哄的,可是这样辣味在她体内四处游走,才让她感觉无比的酣畅。有种人叫无辣不欢,或许她就是这样的吧。
她也真是可笑,为了那么个不值得自己去爱去付出的男人而牺牲掉自己很多的东西,捧着一颗满满的心送到他的面前,却是被他嫌弃,她真的是可笑至极。可是现在,她当然要将自己的喜好释放出来,不必在禁锢自己了。
这晚,杜流芳好似在证明些甚似的,吃了很多。桌上就她留下的鱼骨头最多,最后实在吃不下了,她这才支起身子腆着鼓胀起来的肚子,一边打着嗝一边打着哈欠进了内屋。若水很快端了水进屋为杜流芳洗漱,伺候她歇下。
烛火一灭,屋子就静了下来。杜流芳呆呆地躺在床上,目光凝着云纱帐,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时候,她仍旧觉得今天所经历的事情像是一个梦,可是这个梦又是分明是真实的。到现在,自己的肚子还撑得圆鼓鼓的,像青蛙肚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