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流芳的声音温细犹如潺潺流水,“她虽是我继母,却是极其疼爱我的。京中谁人不知杜府夫人虽是由一门妾室提上来的,为人却是极好的,待我这个嫡女向来不错,如今我才十三,她若是想为我找夫婿,也太快了吧?只怕她指了将军过来是别有心计,暗中构陷吧?”话毕,杜流芳还调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那眸子里的狡黠令南宫凌有些心摇神荡,但是他如今已知晓,她是他不能动的了。他虽有些草莽,但还不至于笨到无可救药的地步。眼前这女子如今不过十三岁,并未及笄,还是家中嫡女,人家怎么可能平白送他糟践?细细想来,这里面还真是大有文章!南宫凌一双黑而亮的眸子如荒漠中的苍鹰阴晴不定地闪了闪,一张唇紧紧抿着,突地抬起一双铁臂抱作拳头,“多谢小姐提醒。”还好,这位小姐是个聪慧的,不然自己可真是要在这上栽跟斗了。
杜流芳暗自舒了一口气,还要这人不至于蠢笨至难以规劝,她淡淡地笑了笑,“将军快些离去吧,我想继母她们快要往这边赶来了,到时候,将军想要脱身就难了。”
闻言,南宫凌惊觉似地扫荡一下四周,四下寂寂,唯有风雪呼呼啦啦作响的声音。但是他身为武将,又常年栖身漠北,耳朵自然比别人好使一些,周围有甚风吹草动自然逃过他的一双耳朵。这时,他能清楚地听见几里远地地方正有环佩作响、玉石相击之音,那匆匆的步伐,显然是往这边而来的。南宫凌深深朝杜流芳瞧了一眼,只见这女子目光定定,那如上好琉璃般的眼睛深沉地犹如一滩幽深的潭水,神色淡然,有一股自然天成的沉敛。南宫凌心头微微一动,这女子不过十三岁的小娃,竟有如此气魄,着实令他这个三大五粗的莽夫有些汗颜。
脚步声越逼越近,南宫凌也不再多作停留,健步如飞往长廊而去,长廊尽头分作两路,他择了小路与众人错开,急急离去。
杜流芳见那男子终于离去,如临大赦,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内心里面远远没有表面这样风轻云淡、满是嘲笑。彼时,她仍旧觉得一阵后怕。继母的用心真是良苦,先是让她在宴会上艳压群芳,接着又撺掇南宫凌来这中庭与她私会,她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名誉扫地,成为贵妇小姐饭后茶余的笑料,让世家公子对她退避三舍罢了。她松了松紧拽着的手心,那里早已是冷汗涔涔。她还来不及将额头沁出的细汗擦去,却听得一阵玉石清脆的响音和吱吱呀呀的脚步声,间或之间,有一两声尖细的话语传来。
杜流芳若无其事地上前摘下一株梅花,捧在手心里细细打量,一股淡淡的梅花香味在呼吸之余窜进鼻子,带着股清甜的味道直入肺腑,令人但觉呼吸的是香。
“阿芳?”不多时,一个温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个声音,令杜流芳握住梅花的手不由得一紧。
侧过身来,廊上已经多了好些翠围珠绕、彩绣辉煌的夫人小姐,一个个惊诧着眸子,正端着她。杜流芳瞧着为首的那位夫人,四十开外的年纪,鬓发收拾地有条不紊,黑光可鉴,一袭刻丝泥如意云纹夹袄,腰间围了百蝶穿花芙蓉裙,外披一件宝蓝色织锦镶毛斗篷。云鬓高挽,边上插了两支镂空金丝孔雀簪,上面两颗绿莹莹的宝石在月华下抖着幽幽的绿光,好似一双渗人的猫眼,令人心生畏怯。柳叶眉、丹凤眼,杜云溪的眉宇像极了她母亲。虽是四十开外,但因保养得宜,肤如凝脂,一张鹅蛋脸上竟然没有一丝皱纹。看起来极是高贵如红梅,又是娇俏若牡丹。此时她面上露出慈祥的微笑,眼里含着柔和的光,“阿芳,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快些上来,今儿个病才好,可别又出了甚岔子!”言语十分体贴,将一个继母对于嫡女的爱怜表现的恰到好处。
杜流芳立在红梅树下,远远望着那张笑面虎,悄然拽紧了拳头。只觉得自己的血气一下子涌到喉头,稍有不慎,便会爆发出来。看着大夫人这可恶的嘴脸,她正想凑上去,跟她拼个你死我活。可是,如果她这样做的话,只会令自己颜面尽失,一个不尊重母亲的人,有何脸面活在这个世上,即便她赢了,也会被千夫所指,万人所骂。她用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将怒意生生压了下去,跺着碎步一步步走上石阶,上了廊子。“给母亲、二婶及各位姨娘问安。”步到众人面前,她莹莹一拜,向着诸位见了礼。
一旁几位鲜衣华服的妇人听杜流芳竟然向她们问安,心中觉得稀奇。转眼去瞧杜流芳,见她垂下翦眸,一副恭谦模样,心头轻轻颤动,这杜流芳竟是真心实意朝她们请安的。
许氏眼皮子一挑,刚才她明明给那个南宫凌透了风,明明也有小厮瞧着南宫凌着实往这头来了,怎么这会儿偏生不见踪影?她心里头虽有了疑惑,面上却保持着宽和的笑容,瞧起来她便是一个温贤高贵的杜府夫人,没有丝毫的破绽。“快快请起吧,阿芳你怎一人在这儿?”
许氏上前一步,虚扶一把,杜流芳顺势而起,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今日二姐被辱,大哥便打发流芳去瞧瞧,二姐说是想自己呆一会儿,流芳便只好走了。到了这长廊,见这庭内红梅盎然,心神向往,便多滞留了一会儿。”
许氏见杜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