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知道那位二十年甲子为何会重现人间,为何会用蝉声阻止自己走向雁鸣湖,
因为杨昊宇是魔教的叛徒,是二十年甲子必然要杀的人,
如果这位魔教教主真的死了,那么自然沒有什么,但他既然还活着,那么他一定要杀死杨昊宇,或者看着杨昊宇去死,
因为清梦斋和天道盟的缘故,这位魔教教主大概隐忍了很多年,今日既然清梦斋决意对杨昊宇动手·那么他怎能允许别人插手,
二十年甲子或许会畏惧斋主,
但他绝对不会畏惧太虚观或者是董事会,
哑巴道士能明白蝉声的意图,但不代表他能接受,
道宗向來被道门称作外道,但毕竟是正道一属,虽然明知林中那个魔教强者深不可测,意志坚毅如他,怎会就此却步,
他是太虚观传人天机,
他开始愤怒,是为嗔,
不是娇嗔,也不是怒嗔,
道士依然紧紧抿着嘴,目光坚毅,双手在木棉道袍前幻化不定,须臾之间,便结成一道意味凛冽的手印,
道宗大手印里最为光明,威力最大的不动明王印,
旧道袍前那两只看似寻常的手指,翘指如兰,相搭似离,磅礴的气息顺着手印所向,向着雪林四周散去,
无声无息间,林间积雪骤散上天,顿时把空中的风雪都震的一滞,
夜林里仿道无所不在的蝉鸣,也随之一滞,
然而随后,蝉声再次响起,而且这一次愈发明亮暴躁,
仿道是一个人在放肆地大声嘲笑,
林中风雪更疾,堕落的更疾,刚自地面震起的积雪瞬间重新铺满地面,空中飘舞的雪片“嗤嗤”作响射向天机的身体,
天机神情不变,草鞋轻踩雪面,右小腿弹起,击打在自己的左腿膝弯处,就势坐到雪地上,坐了个半朵雪莲盘,
漫天激射的雪片,就像是无数只蝉,鸣啸着击打在天机的身体,
天机身体表面,仿道有一层无形的屏障,
那些雪片在距离他身体还有半寸距离时,便再也无法前行,然而那些雪片也沒有落下,而是像棉絮般粘在他的身体表面,
不过刹那,他的道袍上便积满了雪,只剩下头脸还有身前结着不动明王印的双手还在外面,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雪人,
天机望向夜林深处,看着睫毛上渐生的寒霜,脸颊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开口说些什么,
他苦修了十五年闭口禅,今夜终于要开口了,
就在这时,
夜林深处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那声音是那般的恬静,
与林间暴躁的蝉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而如此恬静的声音,说出來的话却是如此的冷酷,
“你若开口说话,我便在世间造十万哑巴,”
听得此言,道士大怒,圆睁双目,望向夜林深处,灼烧的眼睫上的冰霜蒸腾为水汽,身上的积雪化作温水淌下,
他知道,即便今夜自己破戒开口,也不见得能战胜那人,但那人却一定能在世间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若面对的是清梦斋大先生或三先生,甚至是斋主,道士都可以不加理会,因为他知道清梦斋行事,必不会如此无耻,
但那人是二十年甲子,
那人什么都做的出來,
所以他怒,却依然开不了口,
夜林深处那人,在说了这句话之后,也再也沒有开口说话,但天机知道,他还在这里,因为蝉鸣还在继续,
道士无法说话,自然也无法叹息,只能在心中轻轻叹息一声,然后散了不动明王印,双掌合什守心,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雪片继续如落蝉一般飞下,覆在道士的身上,遮住了道士的五官,把这位太虚观的传人变成了夜林里的一座雪人,
落了整整一天一夜的雪,在此时忽然渐渐小了,
林中的蝉鸣声也渐渐弱了,却显得愈发凄切,
寒蝉凄切,
……
对冬湖晚,骤雪初歇,
雁鸣湖畔,无论南岸的山峰,还是东岸的雪林,都一片安静,沒有任何声音传出,更沒有人听到了蝉鸣,
城墙上,大师兄与李然的目光穿过无数重雪,落在那片林中,神情微异,似乎同时感觉到那里正在发生什么,
只是他们现在沒有多余的精神去关注那片雪林里发生的故事,因为他们看到血旗飘扬在雁鸣湖宅院前,杨昊宇推门而入,
院门有些新,似乎是前不久重新修过,
杨昊宇推开院门,进入漆黑的院落,耳畔忽然响起一声蝉鸣,身体不由微僵,
白天他也隐约听到一声蝉鸣从殿前飘舞的雪花里传來,他确定那是幻听,但此时这声蝉鸣虽然依旧虚妄,但似乎真实了几分,
杨昊宇脸上冷漠的神情沒有丝毫撼动,铁眉微挑,反而显得愈发暴戾,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