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杰沒有与精神师战斗的经验。
但他有很多战斗的经验。
所以当这条清晨宁静而喜乐的街、包子铺蒸腾的热气、开心的孩子和木讷的成人以及整座长安城都消失在眼前时。他沒有震惊失措。而是做出了最快的反应。
他闭着眼睛。抽出腰间的符刀。回忆着闭眼之前最后看到的那幕画面。按照脑海中残留的痕迹。朝着身前砍了下去。
刀锋破风而至。并不锋利还带着老笔斋柴木屑的刀身。准确地劈向中年道士的眉心。一根眉毛的距离都沒有偏。
秦杰眼前那那座坟头很远。远在千里之外。
却又很近。近在眼前。
他抽出身后细长的符刀劈了下去。仿道还带着梳碧湖草屑的刀身。准确地劈中坟头。从千里之外到眼前一步。一寸都沒有漏过。
然而这看似沛若莫御的一刀。落在那座孤坟上。竟是沒能把这座坟头斩开。刀锋与坟体之间崩溅起无数蓬火花。连绵成了一道火况细长符刀腰身上隐隐可以看见到个豁口。
长安城清晨街畔。中年道士仿道沒有看到迎着晨风斩向自己眉心的那把符刀。他平静看着前方。眼神专注而坚定。
一直站在他身旁的那名干瘦武道士。手腕一翻。一根精铁打铸而成的铁杖。呼啸而空而至。杖尾深插入青石板。杖身拦在那把刀前。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秦杰闭着双眼膝盖微弯。踮起脚尖借着反弹之力向街心飘去半丈横符刀于身前。手腕微微颤抖。脸色微白。
一旁观战的白武秀微微蹙眉。
在世间行走的精神师或剑师身旁。都会有近战武力强横的武道修真者做为胁从。这种搭配已然成为一种修真世界公认的规则。那名干瘦武道士替中年道士出手解决近身威胁。并不违反决斗的规矩。
白武秀不知道秦杰对修真世界规矩的了解程度近似于白痴。他并沒有愤怒于太虚观两名道士对秦杰一人。他蹙眉的原因和那名干瘦武道士的出手无关。而是因为街畔那些神色如常的行人和市景。
孩子还在开心地撕着被大肉包子热气薰软的湿纸。
包子铺里的男人还在那里很居高临下冷漠骄傲地收着铜板往街坊竹筐里分拣着包子嘴里的收卖声比蒸屉里冒出來的热气还要安静。
围在蒸屉前的街坊们。有人愤怒地训斥着插队的外乡人。有人和邻居交流着昨夜牌局的胜负。有人压低声音讲述着宫里的某件传闻。等着新鲜出屉出的包子端上來时。所有的交谈便夏然而止。变成了热闹的哄抢。
沒有人注意到街畔的两名道士。也沒有人注意到清梦斋有两位先生出现在人世间。甚至沒有人发现街畔此时正在展开一场沉默而惨烈危险的决斗。街畔嘈杂热闹依旧所以平静喜乐。
这已经不是身在红尘中。意在三界外。
而是以道动精神。在苍生之前修了道铁门槛。
白武秀沒有想到这名來自太虚观的无名中年道士居然禅精神的境界强大到了这种程度。不由开始担心起秦杰來。
秦杰向后飘退数步。
千里之外的那座孤坟。在他眼中反而变得愈发清晰。
坟体是由普通青石粘土修砌而成。看不出有什么特异之处。但先前被他一刀狠狠斩下。上面竟是沒有留下丝毫痕迹。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看着那座无处话凄凉的坟。他觉得越來越凄凉。觉得越來越寒冷。仿道身体里的热量正在丝丝缕缕向着空气里逃逸。
然而站在精神的世界中。又哪里有真实的身体。
秦杰看着千里之外的那座孤坟。知道孤坟处传來寒意孤清意都是那位中年道士的精神力正在精神世界里攻击自己的手段。
这种道宗手段很高明。甚至可以说很神奇。
中年道士的精神力便像春风化雨般丝丝缕缕渗入。平和中正到了极点。也便危险到了极点。乃是沉默的超度意味。让你自行随之而歌而舞。或随之坐而冥想。或自堕于情绪之中。再也难以自拔。
如果换成别的人。即便是比秦杰的心意更加纯粹强大。面对这样的道宗禅精神攻势。只怕也会难以应付。甚至不知该如何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