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两年了,娘还不知道我现在怎么样,两年了,娘一定又衰老了,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着回去,我可是她唯一的儿子啊。”
辛酸的泪像是冲破堤坝的洪水从孙云的眼中涌出,沈护士咬着嘴唇洒下同情的眼泪,范廷亮也不再嘲笑他贪生怕死。他是为了母亲,白发苍苍的老娘,站在村口望眼欲穿地盼望着儿子从远方归来,荒村古道不见儿子的踪影,母亲老泪纵横,无论儿子身在何方,他的心永远寄托在母亲那里。
方达的部队朝北方开进,范廷亮暂时联系不上,就留在了张文宗的队伍里,而沈护士在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后又跟着军医上前线救死扶伤了。
残酷的战斗又开始了,罗刹兵狂攻远征军把守的山岗,范廷亮、孙云跟随张文宗的部队参加战斗。罗刹兵的炮弹铺天盖地,山岗的每一寸土地都被炮弹炸过,那猛烈的呼啸声、撞击声充斥着整个耳朵,黑色的烟尘笼罩山岗,此时的山岗已成为人间地狱。
第一轮炮轰结束,被炮弹击死击伤的官兵遍布山岗不计其数,每个士兵的耳畔都像聚集着一群蜜蜂,“嗡、嗡、嗡……”第二轮炮轰又开始了,炮弹的呼啸声像是魔鬼的笑声,远征军的士兵趴在阵地上坚守阵地寸土不离。
在火炮的掩护下,一群罗刹兵试图冲上山岗,结果被山上滚下的乱石砸得鬼哭狼嚎。山岗只要还有一个远征军战士就不会让敌人踏上半步。进攻失败了,罗刹兵继续炮轰,看来他们似乎要把山岗削平。
到了下午罗刹兵的活力逐渐减弱,远征军官兵有了喘息的机会,范廷亮掸掉身上的泥土,他真担心耳朵会被震聋。
“哈哈哈…..”在这死亡阵地上竟传来疯子似的笑声,范廷亮抬头寻声望去,一个人张开双臂口中又喊又笑。
“啊,我的眼睛出问题了?”范廷亮用力揉了揉双眼,再定睛细看,“真的是他,天呐,这……”那个奔跑的疯子是孙云。
“娘,我回来了,我回来看您了,哈哈,过年啦放炮啦,娘,我要吃您亲手给我包的饺子。”有几个士兵看着孙云的疯样偷偷地笑,范廷亮像被烈火焚烧一样难受,他冲出战壕和几个士兵冒着敌人的炮火把孙云拉了回来。
孙云看了看范廷亮和其他几个士兵,又惊又恼,“我要回家见我娘,我要回家见我娘,你们干什么?你们这群王八蛋,你们……”
猛烈的炮火又向山岗袭来,孙云停止了吵闹,他像是一个孩子,任凭人们拖拉,呆呆地望着漫天飞舞的炮弹,口中背着唐诗,“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回到战壕之后孙云又开始闹起来,没办法士兵们只好用绳索把他牢牢捆住,范廷亮问:“他这是怎么了?”
一个士兵叹息一声,说:“嗨,他被吓疯了。”
不久罗刹兵停止了炮轰,孙云在地上打滚,他大喊大叫想要挣开绳索,范廷亮含着泪说:“孙云你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吗?你看我一眼……”
孙云一脚狠狠踢在范廷亮的肚子上,士兵们扶起范廷亮,说:“他现在疯了,失去了理智,你离他远一点,别自讨苦吃。”
几个强壮的士兵用力按住孙云,孙云挣扎了几下然后长吐一口气安静下来,他望着天空浮动的白云发呆,“娘,我回来了,儿子回来啦。”他满含微笑地说着,仿佛母亲就在他眼前,忽然他又哭了,“娘,您怎么了,您的白头发又多了,儿子不孝啊。”人们看着这个疯子心里都一阵酸楚。
到了夜晚,士兵们都在帐篷里思念家乡思念远方的亲人,而孙云则不停地叫喊,重复着一句话,“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孙云疯的彻底不认人了,无论范廷亮和他说什么,他都报之以踢打咬啐,弄得范廷亮无可奈何。
打了一天的仗,范廷亮也很疲惫,到了后半夜他找了几个士兵替自己看着孙云,他到帐篷里休息一会儿。在去帐篷的路上范廷亮就感觉头脑昏沉眼皮沉重,到了帐篷里,一贴上枕头他就发出鼾声沉睡过去。
范廷亮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清晨了,阳光明媚,空气清新。“孙云没有吵闹,看来他睡得很安稳,说不定他恢复理智了。”范廷亮满怀希望地去寻找孙云,可是孙云却不见了。
范廷亮拦住一个士兵,问道:“兄弟,你知不知道昨天被吓疯的那个士兵哪去了?”
“他呀,死了。”
“死了?!”
“对呀,尸体就在那边。”
“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好像是今天凌晨吧,怎么死的我也说不准。”
“谢谢你,”范廷亮强忍着悲痛跑到一棵被炮弹炸断的大树下,孙云静静地躺着,身体已经僵硬,他临死时还面带微笑,眼角镶着一颗泪珠,他依然仰面朝天望着白云。范廷亮把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抓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