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双荷的日子过得不算好。但也不算坏。确切地讲。有点糊里糊涂的。
她醒來的时候。窗外的阳光已经很灿烂了。拿起搭在床边的碎花夹袄。俐落地穿好。然后在镜子前坐下。熟稔地梳了个妇人髻。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她都觉着那里面的人儿是陌生的。不叫蓝双荷。而叫徐娘子。
她早已无法把自已与几个前一身中性装扮。跑起來都带风的蓝双荷相联系起來了。
徐娘子这名是徐慕风叫出來的。
两人刚來西京城那会。在西郊租了个小院。西郊这块地是西京城最繁华的。这一带住的都是外地做生意的小商小贩。口音南腔北调。谁也说不清谁叫什么。但见了面。个个都是一团和气。
徐慕风粘了一脸的洛腮胡须。找不到眉和眼。原先那张俊伟的面容也藏得严严实实的。
刚搬进來那一晚。隔壁邻居们來招呼。他乐呵呵地笑着说是从西北那地來的。会点杂耍。靠卖武为生。然后。他很幸福地把从身后拉过蓝双荷。介绍说这是他刚过门的小娘子。初來乍到。以后请大伙多多关照。
说这话时。他轻轻揽作她的腰。非常珍惜的样子。
邻居们点点头。说在家靠父母。做门靠朋友。徐兄弟、徐娘子以后就与咱们是一家人了。
徐娘子就这样被叫开了。
早晨。卖菜的大嫂会來喊她一同上街买菜。午膳后。对面的大妈过來找她聊天、做女红。沒几天。这附近一带。都知道新來了一对小夫妻。
她在蓝荫园。那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二小姐。至于女红。那也不是她做的事。
她会的是别的女人不会做的。别的女人会做的。她当然也全部不会。
而她那位“夫君”。则是一大早就出门。对外说是去卖武。实际上是为她去找那三十二件瓷器。
可怜的她为了不让别人看出破绽。只好一点一滴从头学起。
第一天。她做了一锅面疙瘩。不需要太多的技艺。和好面。然后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扔进开水里。最后加上炒好的菜。便又当饭又当菜了。
晚上。“夫君”很疲惫地回到家。她给他盛了一碗。他喝了一大口汤。放下了碗。“隔壁卖盐的大哥给你打死了吗。”
“呃。”她眨巴眨巴眼。“我沒有呀。”
“那怎么他家的盐全给你抢回來了。”他端起碗。凑到她嘴边。她犹豫了一下。文文地抿了一口。
她痛苦地皱起眉。端起旁边的水杯狠狠地灌了几口。才让嘴中的咸意稍去了些。
徐慕风哈哈大笑。捧起碗。自如地吃了起來。
“别吃了。我出去给你重买。”她脸红红地欲抢他的碗。
他闪开。“盐很贵的。许多人家还吃不起呢。别浪费。水不要钱。我最多吃完了。一会多喝点水。”
“我有钱。”她身上带有几千两纹银和上万两的银票呢。
徐慕风瞟了她一眼。“那银子是蓝家的。你现在是我娘子。自然得用我的钱。”
她想说我们不是真的夫妻。但看得吃得很自在的样。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一锅的面疙瘩。最后全进了他的肚。
一晚上。她听到睡在另一个房间的他。一直起身倒水喝。她因为愧疚睡不着。点了灯起來做女红。
结果。他一件只破了一个小洞的长衫。给她一不小心。连袖子都剪掉了。最后只得做了抹布。
“这抹布可真奢侈。”徐慕风捏着那件绸缎长衫。直咧嘴。
她象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眉敛目。羞愧得大气都不敢出。
他微笑着把她拉进怀里。“沒事。沒事。虽然你不会缝长衫。但你会做抹布。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窘得恨不得地上裂点缝。让她钻进去好了。
这样的日子。是她不曾过过的。有好奇。也有无助。可是却满心的甜蜜。有时。她私心地想永远不要找到那瓷器了。就这样过下去也挺好。
不知不觉。她对徐慕风的眷恋越來越深了。
徐慕风是山贼。却是一个读了许多书的山贼。下雨天。他不出去。会留在屋里陪着她。他给她讲塞外的趣事。说些南朝大的河流、山川。西京城里有什么传说。听着。听着。她就会入了迷。直直地看着他。目光越來越温柔。至于他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眼里面只有他这么个人儿。
这时。他就会停下來。拉过她的手。轻轻地吻着。胡子碰到手背。痒痒的。她突地回神。慌忙挪开视线。
徐慕风笑。说她好可爱。
然后。两人都不说话。十指交缠。四目交织。一起听着门外的滴答的雨声。似乎可以这样直到天老地荒。
晚上睡觉前。他都会前前后后地巡查一番。再替她关好窗、掩上门。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双荷。你睡了吗。”睡前。他都会隔着墙壁问几次。
她的心跳得象擂鼓。小脸在烛光下红如酡霞。她不敢应声。仿佛一应声。就泄露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