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谁似南山月,特地暮云开。
灞桥烟柳,曲江池馆,应待人来。
晌午过后,准时不误,卖芭蓝花的小贩胳膊上挎着一只棕褐色的提盒,来到荫园的后门口,往高台阶上一放,挺直胸痛,放开喉咙,就吆喝了起来:“芭蓝花儿。。。。。。买呀。。。。。。”这声音一唱三转,悠扬深远,甭管多深的巷子都听得分清。
芭蓝花是生长在山里的一种小花儿,每一朵约有一寸长,肥肥的,和姑娘家的小手指一样,嫩白的颜色,看着像是百合瓣儿,紧紧地拢着,给人一种朴素大方的感觉。这种花儿极香,一朵花儿可以维持三四天的香味儿。姑娘家爱买个几朵藏在袖间,人还没有到,香味就飘过来了。
“吱”,后院的一个小角门开了,出来两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眉清目秀,细白的皮肤,一人手中拿一个小白瓷盘。
“娇白、嫣红两位大姐,今儿要几支?”小贩打开提盒,笑吟吟地问道。
“有多少买多少。”穿红色绸衫的丫环嗓音脆生生的。
小贩喜笑颜开,忙不迭地把盒中扎好的花束往盘中放去。“园里来女客了?”蓝荫园里,从夫人到小丫环,都极爱芭蓝花,但平时至多买三十束,没见过要这么多的。
穿粉色绸衫的小丫头眉毛一挑,“什么女客,咱家三小姐回来了。”
“三小姐呀!”小贩两眼瞪得溜圆,这园中,她对所有的女眷都极其熟稔,唯独没见过三小姐。听说三小姐生下来后,身子骨不太好,一直寄住在寺庙之中。
蓝府的大小姐温婉、文静;二小姐俐落、干炼;三小姐一生下来就是个鬼灵精儿,聪明得令龙江镇上的夫人们见了她就绕道,生怕被三小姐问着。太过聪明的人,就有一折,这不,病病歪歪的。
“三小姐该及笄了吧,身体好点没?”小贩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明儿辰时的抛绣球招亲,她也会上花台吗?”
娇白从袖中捏出一锭碎银,丢在提盒里,“够吗?”
小贩呵呵地笑,“足够了,足够了。”大户人家的事,问太多讨人厌,她识时地闭上嘴,不过心中暗喜,她至少比别人多了一点消息,可以出去显摆一会了。
娇白、嫣红端着装满花的走进后院,刚掩上门,就看到夫人风风火火地往帐房里跑去,两人忙闪到一边,生怕夫人撞翻了花束。
这些花,是明天要为大小姐打扮用的。
“老爷,老爷。。。。。。”蓝夫人走得太急,进门时差点被门槛绊着,她慌地拎起裙摆,“你听说没有,镇上来了许多贵公子呢!”
蓝员外从帐簿上慢悠悠地抬起头,“夫人,这事急得你连形像都不顾了吗?”
蓝夫人面色一僵,咽咽口水,拉展了下衣裙,规规矩矩地在书案前的椅子中坐下,胆怯地看看自已的夫君。
明明都成亲三十年了,不知怎的,她至今都觉得夫君是个陌生人,她怕他、敬他,可是一时一刻却又离不开他。
她的夫君也不是什么贵公子,就是一个从外地来的制瓷的小工匠,而她却是龙江镇上的千金小姐。
可是她觉着能嫁给他,真的是高攀了。
当年,她在家中一群伙计之中,初次见到他,就如同失了魂一般。她寻死觅活地要嫁给他,不顾闺誉地缠上他。她父母无奈,只得同意这门亲事。
而他这边,她可是花了许多心思才让他点头娶她。
娶了她,他就不愿呆在岳父家。幸好,她的陪嫁就是一座瓷窑,正好给了他大展技艺的机会。
三十年,他终于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工匠成了龙江镇上顶尖的大户。
有次,她大着胆子问他的夫君,当年为什么愿意娶她。蓝员外白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很简单。
这话,她琢磨了许多年。
简单也是一个优点吗?
答案至今未见分晓。
不过,蓝夫人到是知道她的夫君是在意她的,这就够了。她一心想为夫君生个儿子,偏偏不争气,连着生下三个女儿,后来连怀都怀不上了。可夫君一点没说什么,三个女儿,疼得象心肝宝贝似的,也没纳个妾室、在外寻个花问个柳什么的。
一个女人能有这样的待遇,这不叫幸福又叫什么?
“老爷,这是真的。”蓝夫人平缓了下呼吸,“街上都传开了,说这次瓷器集会,不仅要来许多官员,京城里的王孙公子也都要来呢,这不,那个什么冷王爷、天下第一才子、写戏的那个江班主,他们可都是人中龙,已经到了。”
蓝员外的目光又回到了帐簿之中。
“老爷,你在听吗?”蓝夫人有些急了。
“我没聋。”
对蓝夫人来说,有这句话就足够了。
“老爷,我想明儿丹枫上花台抛绣球时,让双荷和梦姗也上台陪站着,让那些个贵公子瞧瞧咱蓝家的三朵花有多美。”
蓝员外蹙了下眉头,抬起眼,“你也长得不算差,明儿也一同上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