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夜总是宁静的。
晚上九点,慕莲轻轻的打了个瞌睡,拍打着儿子后背的手渐渐的停了下来。低头,凝视着儿子熟睡的小脸,将薄毯拉起,轻轻盖上,然后起身,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与城市不同,农村的厕所大多都院门外头,所以起夜多多少少都带了些痛苦。
打开门,一阵夜风袭来,带着丝丝凉意,慕莲禁不住缩了缩脖子,将敞开着的外套紧了紧。慕莲家的厕所在大门的右侧,位置刚好在卧室窗户的斜下角,暖黄色的灯光正好可以照着。此时,村子里的路灯还没熄,像一只只张望着的孤单的眼睛。
与城市里的道路不通,农村的道路也是四通发达的,于是你总能听到一些脚步声,落寞的,吧嗒吧嗒,听着近了近了,可没等你看清楚人,又远了远了。
慕莲抬着眼睛瞟了瞟,没有看见脚步声的主人,于是关闭了好奇心,低着头,往厕所走去。灰色水泥刷的墙,上面搭了块同样是灰色的石棉瓦,一株丝瓜妖娆的从厕所后面的菜园子里爬上来,像是一条细长的蛇,抬着脑袋挂在石棉瓦上。
闭了眼,深呼吸,让气息一路往下。睁开,看到灰色墙壁上用粉笔画的图案,越看越像是一个正在爬行着的奇形怪状的婴儿。
慕莲侧了头,那个婴儿好像也跟着调转了身体,就像是在水里飘着似的,用畸形的,硕大的脑袋看着她。
慕莲开始觉得不舒服,伸出手顺着粉笔划过的痕迹涂抹,等将手臂缩回来的时候,婴儿也不见了。起身,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的一瞥,却看到楼房的墙壁上赫然多了一个黑色的倒影。
“谁?”
慕莲快速的将衣服整理好,略微侧了头,往厕所外面瞧。厕所墙壁太厚,顶上又有石棉瓦遮着,所以看不到。
“等一下,我马上就出去了。”
慕莲说着,低头检查了下自己的穿戴,确定没问题之后,才走了出去。
厕所外面没有人。往街上扫了扫,前后也不见有人的影子,于是回头看向墙壁,那个黑色的倒影也消失不见了。
“奇怪!”慕莲摇摇头,用手拉着外套的衣襟,快速的朝家里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觉得背后有些异样,于是回头,后退,下意识的又往那面墙壁上扫了眼。黑色倒影,一动不动的贴在上面,就好像是从墙壁里面走出来的人。
冷不丁的,慕莲打了个寒战,快速的走进门内,将房门紧紧的关上。
撺上门锁的那一刻慕莲还在想着,刚刚墙上出现的那个影子是怎么回事儿。她很好奇,但又没有足够的勇气出去看。犹豫再三,拿了放在门后的铁锹顶在门上,才关了门廊里的灯,回到卧室。
床上,陆天已经翻了身,侧躺着,小脑袋略向上倾斜,一只手放在脸下,另外一只手却搁在嘴巴旁,偶尔小嘴还会蠕动两下,就像小时候吃奶的动作一样。慕莲宠溺的一笑,走到床前,将被儿子蹬开毯子重新盖上,自己也脱了外套,侧躺在儿子旁边。
关灯,合眼,脑海里却跟着浮现出那个黑色的影子。翻身,看着放在床头的柜子,黑色影子出现的位置,正好是房间内放置柜子的位置。
伸手摸了下,墙壁有些泛潮,指腹触摸到的地方还有些黏黏的。重新将灯拉开,看到的是一些淡黄色粘粘的东西,应该是石灰发霉后的产物。
抬头看了看窗台,白色的石灰因为长期被雨水侵泡,已经从白变成了黑色,而不锈钢窗户上似乎也有些水的痕迹。
“原来是水渍。”慕莲松了口气,重新躺下。
在农村,由于盖房时缺乏合理的设计,因此很多的窗户在下雨时都会暴露在雨水中,而现在的农村也多采用铝合金和不锈钢等作为框架的窗户,时间长了,凹槽里就会堆积雨水,而雨水顺着墙壁流又会侵蚀到石灰墙面,遇到潮湿的天气,墙壁上就会跟着出现泛潮的迹象。慕莲想,墙壁上的那个黑影很有可能就是这些水渍形成的。而她之所以一会儿看见,一会儿看不见,跟路灯和窗户所照射出去的光线折射有关。
想通了这点,慕莲原本忐忑的心才总算是放了下来。转身,关灯,轻轻的搂住儿子,顺带着也将双眸合上。
偶尔,会有脚步声从窗户外面经过,有时候是一个人,走的很匆忙。有时候是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还在低声说话。远处,偶尔还会传来一两声的狗吠,一切都是农村原本的样子。
眼皮越来越沉,睡意越来越浓,正当慕莲要想入沉睡中时,她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而且还是那种突然响起来的,尖锐的啼哭声。睁开眼,慕莲习惯性的拍着儿子的后背,可很快她就意识到那个啼哭声不是儿子的。
侧了耳朵听,婴儿的啼哭细细长长的,一会儿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会儿像是从墙角下面发出来的。时而尖锐,时而断断续续,就像是恐怖电影里出现的那种怪婴,让人禁不住冒出一身的寒气来。
黑暗中,慕莲摸了摸儿子,呼吸均匀,睡的十分香甜。松了口气,身体慢慢的向上移,靠着墙壁,静静的听着那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