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很凉,连同香烟的气味儿一起被吸入肺中,陆尧低头,看着微信的界面,思虑很久,才又打了一行字过去。
阳光:我能看看你吗?一眼就好。
暮色晚莲:不必了,槽糠之妻,没什么可看的。
陆尧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夹着香烟的手略微的抖了抖。
暮色晚莲:很晚了,睡吧!
陆尧没有吭声,直到慕莲下线,才轻轻的握住了手机。
林静依旧站在门口,她听见了陆尧手机里跳动着的微信的声音,她很想知道他在跟谁聊,但女人的经验告诉她,这种事情不能问。
烟蒂,带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坠落,林静心里一动,忙转身,走到床前,一如刚才下床时的安静。陆尧带着一袭凉意进来,看了眼林静,无声的躺在了她的身旁。林静假寐,虚眯着眼看陆尧,脑海里突兀的闪过一个词,同床异梦。
呼吸,因为紧张而急促,因为恐惧而压抑,这样的感觉或许我们都曾经历过,此时的林静在梦里。
梦里的林静也在睡着,黑色的发丝凌乱的铺满了整个枕头,在梦里,她的呼吸是顺畅而均匀的。一道柔和的白光,穿过窗户,从窗帘缝隙中溜过来,洒在她的睡颜上,一切都很完美。
突然,一道黑色的影子划过了白光,紧跟着又消失不见。
梦中的林静,不安的蹙了蹙眉,现实中的林静,呼吸越发的急促,胸膛里的那颗心脏跳动的越发激烈。
一只手,消瘦而干枯,扣着床沿从漆黑的床底下慢慢的伸出,紧跟着是另外一只手,像鹰爪一样的结构,指甲尖而长,凸起的骨节上没有了肌肉的覆盖,只有一张苍白而干涩的皮。
镜头下移,我们看到了一颗头,黑色的长发覆盖了她的整个面容,当然我们也不需要看到她的脸,可以想象的出,那张脸并不是十分赏心悦目的。她像一只巨大的黑色蜘蛛,从床底下慢慢的爬了出来,尖利的指甲扣着木制的床板,发出“嘎嘎”的声响。
现在,那只巨大的黑色蜘蛛已经完全从床底下爬了出来,黑色长发遮掩下的双眼正在打量着梦中的林静,我们看不到她的表情,因为头发太长。终于,她开始移动,身体像被踩扁的虫怪异的扭曲着,我们只看到一团黑色的物体在蠕动,一点点覆盖上了林静的身体。或许是一秒中,或许是一分钟,被黑发遮挡着面容的女人终于爬到了林静的正上方,她的眼透过黑色的纠缠着的发丝在打量着林静的眼,从她鼻孔呼出的来自地狱的死亡的气息正通过空气的对流传递到林静的肺叶中。即便是在梦中,林静也闻到了那股干枯的,腥臭的血液的味道,她使劲蠕动着眼球,努力的想要将自己的眼皮掀开。
“嘿嘿。”女人阴森森的笑,两只苍白的手朝着林静的脖颈慢慢的聚拢,然后,猛地一下卡住了她的脖子。
梦中的林静倏地睁开眼,现实中的林静也猛地张开眼,黑色的瞳孔里满是恐惧,呼吸声依旧急促而浓重。
林静直盯着天花板,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慢慢的看出天花板的轮廓,以及吊在房顶正中央的那盏灯。她大口大口的喘气,很想像电视或者电影中哪些做了噩梦的女主角们一样坐起来,然后用手梳理着自己的头发来证明自己的不安和刚刚经历过的恐惧,但她什么都做不了,身体僵硬而麻木,有点类似临床上的植物人。
鬼压床!
林静终于想到了那个词,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了很久,林静才慢慢找回手和脚的感觉,一点点的移动,直到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开始顺畅的流动,才深吸一口气,猛然的坐了起来。
林静没有以手扶额来回味刚刚恐怖的经历,而是快速的走到窗边,“唰”的一下子拉开了窗帘。窗外的天色已经有些泛白,朦朦胧胧的似乎罩着一层雾。长长的舒了口气,仔仔细细的检查着自己的窗户,严丝合缝,没有一点被开启过的迹象。
在林静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曾告诫过她,夏天的时候千万不能开窗睡觉,因为过路的鬼混会把这当成是一种邀请,尤其是单身的女性。一旦引鬼入门,就会出现传说中的鬼压床现象。林静虽然不信,但在潜意识中仍恪守着母亲的吩咐。
林静又巡视了一遍她的窗户,关着的,而且严丝合缝,她忽然想笑,笑自己愚蠢,居然恪守着母亲的吩咐三十年,即便是在夏季天气最闷热时都不曾开窗,而现在居然在没有开窗的情况下被鬼压床。
折身,返回,林静笑不出来,因为梦中的情形太可怕。她蜷缩在床上,将床单拢到胸前,才意识到她的丈夫不见了。凌乱的床单,诉说着她梦中的恐惧,同时也在告诉她,她的丈夫离开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