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早了,早点儿回吧,记得出去的时候不要回头,回头的话,这里的人会以为你是想念他们,舍不得他们,会跟着你一起回去的。”
墓地的守陵人,穿着老土的深蓝色中山装,领子被磨成灰白色,有些地方已经破了。林静从老人的手中接过掉落在地上的手机,屏幕中映着老人的脸,沟壑从横有点像是老家门口的那颗老槐树,布满了风雨和沧桑。
“老师傅,你听到声音了吗?”
林静战战兢兢的问,眼睛依旧犹如受惊的小鹿般在陵园里巡视着。
“声音?”老人低头捡着墓碑前散落的垃圾:“这是死人待的地方,你听见啥声音都不奇怪。”
“是个女人的声音,尖利的,很恐怖的声音。”林静紧握着手机,低头去看老人的脸,老人面色平静,但嘴角似乎挂着一抹微笑,很诡异的那种的微笑。
林静倏地一惊,身子向后靠,紧贴在了父亲的墓碑上。
“回去吧,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老人念念叨叨的重复,却不曾抬头,捡着垃圾从林静跟前走过。
林静再没有多问,忙抓起自己的东西,看了眼父亲的墓,顺着陵墓间的小路往门口跑去。鞋跟落在地上,传来“吧嗒,吧嗒”的声响,风从耳朵旁经过,带来“呜呜”的声响,而那声音中似乎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叹息和一个女人狂肆的冷笑。双腿偶然间会碰到墓地旁种植的树木和杂草,发出沉闷的“沙沙”的声音。
林静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五官可以开发的这么彻底,不光听觉,触觉,甚至还有味觉,她好像又闻到了那股帮父亲守灵时闻到的气味,那是死尸的气味,带着通往地狱的味道。
紧抓了胸前的衣襟,林静小碎步的跑到了陵园的门口,却又忍不住回头望了眼。高高低低的墓碑与高高低低的翠柏交织,而每一座墓碑上都带着一张头像,每个头像的主人都在用阴郁的目光望着她。
“记得出去的时候不要回头,回头的话,这里的人会以为你是想念他们,舍不得他们,会跟着你一起回去的。”忽然记起守灵人的话,林静禁不住牙齿打颤,头一低,忙跑了出去。
公交车慢悠悠的驶来,林静来不及看清楚车牌就抬脚走了上去。车上人不多,有男有女,但大多都上了年纪,面色肃然,穿暗色的衣衫,有些人脚上还沾着黄泥和纸屑,想来也是刚刚从陵园出来,跟她一样要回家的。
叹了口气,林静径自走到后排的空位坐了下来,凝了眼窗外的景物,低头看着手机发呆。白色的苹果,如今缺了小小的一角,应该是在陵园掉落时磕碰到的。手指轻轻在屏幕上按了下,依然是黑的,于是找到开关键,重新开机。
屏幕亮起,一条信息也随即跳了出来,显示的是微信的符号。林静迟疑了下,最终还是选择打开。
望月:有事找你,看到回我电话。
是陆尧!看到“望月”两个字,林静正处于悲伤和恐惧当中的心莫名的暖了些。她关掉微信,打开通讯录,查找着陆尧的手机号码。
正打算按下通话键时,一只手,似有意无意的碰了碰她:“静静?”
林静蹙眉,抬头,望向那只手臂的主人,是个两鬓斑白的老人,就在平时在街道上碰到的任何一位老人一样,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你是静静吧?老林家的小闺女?”老人盯着林静的脸问。
林静迟疑着点了点头,说:“我是姓林,林静,您是?”
“我你都不认识了,我是你王伯,就住村头的那家,你小时候跟你爸回老家还去我们院子里摘过柿子,忘记了?”
林静模糊的笑笑,记忆中似乎有这么一回事儿,但毕竟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她也记不太清楚。
也许是看出了林静的窘迫,老人兀自摸着头笑了:“瞧我,这一晃眼都二十好几年了,当初的小姑娘也都成长大大姑娘了,谁还记得当年哪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呢。”
“王伯,您别那么说。”林静心里有些不自在,也许是因为父亲刚刚过世,对于这个年纪的老人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况且老人也说了,是看着她长大的。
老人憨厚的一笑,忽然扫了扫林静,问她:“对了,你怎么在这趟车上?”
林静鼻子一酸,眼泪又差点掉下来,指腹用力按着手机的一角说:“我父亲去世了,今天,今天我是来送他的。”
老人长长的哦了声,恍然大悟般的说了声:“难怪呢,不该啊。”
“您说什么?”林静看着老人,为他奇怪的言语而迷惑:“您说什么难怪?什么不该?”
“没什么。”老人暗自垂下了眼,隔了一会儿又抬头冲窗外扫了眼,此时已经接近黄昏,天边浓厚的云也被夕阳晕染出别样的颜色来。“静静,听王伯的话,到了下一站,趁着有人上来的时候,你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问,赶紧下去。”
林静疑惑的眨着眼,不明白王伯话里的意思。
老人显得很着急,但又明显的欲言又止,像是很多话想说,却又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