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个男人是驱鬼的吧?”柯以萱问，撕了细细的胶带往林静手背上粘。
林静身体一僵，没有回答，只是瞪了眼瞧着柯以萱的耳朵。尖尖的招风耳，有点儿像动画片里精灵的耳朵。
柯以萱没有注意到林静在看她的耳朵，她在贴胶带，很仔细的，贴好一条，还要轻轻按压，确定扎进血管里的针头不会因为动弹而跑出来。
“十个驱鬼的人里面有九个都是骗子，剩下的那一个，是半个骗子。”柯以萱起身，细细打量着刚刚贴好的胶带，就像是在打量一件刚刚装裱过的艺术品。抬头，大口罩后面的眼睛对上林静的，眼角向上一扯，就眯成了一条缝：“刚刚出去的那个，就是半个。”
“什么意思?”林静看着柯以萱的眼睛，脑子开始不由自主的猜想起她藏在口罩后面的那半张脸。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柯以萱将手插进护士服的口袋里，略歪了头，打量着林静：“你见鬼了对吧?”
林静一怔，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因为我们都是见过鬼的人。”柯以萱半弯了腰，眯成一条线的眼睛对着林静，轻轻的呼气：“你的黄纸符我也有一个，一年前，大师给的。”
林静绷紧了神经，左手伸进被子里，用力的捏住了那张纸符。
“一年前，有个跳楼死的女人被送进了医院。”柯以萱盯着林静的眼，口气幽幽的，像是在讲一个很遥远的鬼故事：“你见过跳楼摔死的人吗?脑壳破碎，眼珠子都被摔了出来，只剩下一条线，细细长长的，有红色的白色的，从血糊糊的眼眶里伸出来系着眼珠。”
林静倒吸一口凉气，眼前忽然闪过梦境里秦佩的模样，一双眼，黑乎乎的，林静知道那些黑色全都是血。
鼻端似乎闻到了一股血腥气，心“噗通!噗通!”的跳，连同呼吸也变得紧促。
“那时候，我刚到医院，实习生，爱看热闹，所以就跑了出去。”柯以萱的脸几乎抵到林静的脸上，两人的呼吸就那么交织着：“担架是从120车上抬下来的，盖着白布，就跟我们经常在电视上见到的那种情形一样，只不过电视上闻不到血腥味儿，而现实里是能够闻到的。当时我就挤在人堆儿里，我很好奇，想知道那白布盖着的下面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就在那么想的时候，盖在尸体脸上的白布突然动了动，就好像是被人轻轻吹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视线一下子就给吸引了过去，死死的盯着那块白布，果然，它又动了，像是风从白布底下经过，又像是被人吹的一鼓一鼓的。我当时就一个感觉，那人没死，被白布盖着的那具尸体是活的。”
柯以萱蹙了眉，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说法有点奇怪，所以她顿了顿，身子也跟着往后撤了车。
“然，然后呢?”林静盯着柯以萱，喉咙有些发干，后背有些发痒，尤其那块淤痕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往外面拱。
“然后，我就看见了它。”柯以萱说着，扭头看向窗台，林静知道，那里卧着一只黑猫，绿眼睛的黑猫。
“就是它，那只黑猫，奶奶说纯黑色的猫都来自于地狱，是灵魂的象征。所以当那只猫从白布下面跳出来时，不光我吓了一跳，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柯以萱打了个哆嗦，细长的眼睛里也显出了恐惧来：“就像是电影里慢放的镜头一样，盖在女尸身上的白布落了下来，就落在我的脚边，白色的布上还沾有血，干枯的像玫瑰一样的血。而那个女尸，原本闭着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珠子一跳就顺着眼眶滚了出来，就那么……”
柯以萱歪着头，手在空中比划着，似乎想要寻找一个适合的形容词，但很显然她努力了半天，也没想到，于是将手放了下来，看着林静的眼：“你见过那种小孩子的玩具吗?跟小刺猬一样的圆球，被一根橡皮的绳子吊着，一怂一怂的，当时那具女尸的眼睛就是那样的，只不过它不会动，而是看着我，黑色的瞳孔就那么一直对着我。”
林静脑海里瞬间浮现那幅画面来，整个人一惊，窗台外传来绵长的猫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