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看着女儿,半响没有说话。
上了年纪的人通常都信鬼,因为经历的事情多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年轻人通常不信鬼,因为年轻气盛,我的地盘我做主。所以年轻人一旦相信,那就是真的有鬼。
林静不知道母亲在想什么,径自扯了肩头的衣服给母亲看:“我记得很清楚,就是这里,被咬了,也许就是那只女鬼。”
林母掀了掀眼皮,女儿的肩头有一片青淤,如今在阳光的照射下,竟显出些黑色来。想起昨夜就诊时,昏迷中的女儿一直叫着肩膀疼,掀开看,就是这块,诊断为昏迷时不小心撞击形成的轻淤,而昏迷的原因判断为浴室密封性太好,导致洗澡时产生大脑缺氧形成的短暂性窒息。如果发现的再晚些,可能就是永久性的窒息。
医生的话通常都是不可信的,而林静刚刚的话再次证明了这点。
撞击形成的轻淤?见鬼,林明说是鬼咬的。
想到这里,林母狠狠的咬了咬牙,想起昨夜缴的住院费,心想得让女婿给报销,而且得加倍。
林静依旧不知道母亲在想什么,以为她是在为自己担忧,脸上有了愧疚,于是拉上衣服,抱歉的对母亲说:“女儿让您操心了。”
可不操心吗?大半夜的跑医院不说,打的费还比白天贵了许多。那该死的司机,故意绕路,希望他今晚遇鬼,撞死个龟孙的。
林母想着,眯了眯眼,嘴角露出一抹笑来,仔细看,母女得意时的笑竟有九分相似。
陆尧拎着盒饭进来,看见林母点点头,没叫“妈”,因为不习惯。
林静看见陆尧,身子往上挺了挺,想说话,看到母亲在,张开嘴,没声儿。
林母看见陆尧进来,撇了眼盒饭,虽然有荤有素,却不是自己爱吃的,于是起身,走人。走到门口,又拐过来,看着陆尧说了句:“赶紧换地方,我闺女可不跟着你住那种鬼地方。”
陆尧张张嘴,没说话,林母已经扭着肥硕的臀走了出去。
“你又跟你妈说什么了?”陆尧一边取着饭盒,一边问林静。林静听的出来,老公语气里夹杂着的不悦。
“也没什么,只是说我们住的那地方不干净,有鬼。”知道陆尧不信,所以后一句,林静说的很小声。“老公,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
陆尧抬头看看林静,平凡无奇的一张脸,说不上丑,但跟美女两个字无缘。大眼睛,双眼皮,眼型却不好看,眼角甚至已经有了下垂的迹象。高鼻梁,鼻翼两侧布满了黑头。皮肤很白,却是泛着黄的那种白,还有点点雀斑,脸颊微凹,脸很大,尤其头发全部向后梳的时候。
陆尧想,我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女人?
林静不知道陆尧在想什么,人心隔肚皮,你跟我都一样,就像正在看文字的你不知道我在敲着文字时心里想什么一样,我也不知道正在看着的你心里在想什么。三十四岁的女人,摇着男人的胳膊撒娇,如果再配上一张平淡无奇的脸,那画面的确不够唯美。所以陆尧甩开,将盒饭推到林静跟前。
“老公,我求求你,换个地方好不好?大不了,租金我出。”林静抓住陆尧的胳膊,嘟着嘴,继续摇。
陆尧感觉到厌烦,用力挥开:“三十四岁的老女人,装什么可爱!”
林静一惊,用受伤的表情看着陆尧。
“你说什么?”
“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陆尧冷了声音,目光直盯着林静:“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母女在盘算什么?换房子是吧?你想换就自己换。我告诉你林静,嫁给我,你就只能住那间破房子。”
“陆尧。”林静受伤的喊,觉得自己的心就纠结,眼中有痛,鬼已经扔到了一边。
“你知道慕莲当初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住什么吗?地下室,比你洗澡的那间大不了多少,连床都摆不下。墙角是下水道管子,白天黑夜的听着污水咕咕响,可她一句话都没说,陪着我住了一年。”想到前妻,想到曾经那些一起经历过的苦日子,陆尧的心就像泡在海水里一般,又苦又咸。
“我不是慕莲。”林静咬着唇,她不喜欢从丈夫的口中听到那个女人的名字。
“你当然不是。”陆尧嘴角带着讥讽,双手微握:“慕莲没你这么贪得无厌,更没有你这么深的心机。”
林静觉得心在滴血,撇过脸,指了指门口:“滚!你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