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姨娘与太太虽是亲姐妹,却是同父异母。老侯爷生前,为了争宠明争暗斗不止,不甚和睦。除非逢年过节,或得皇上嘉奖封赏,摆下盛大家晏,才会坐在一起吃饭饮酒走过场般地嘘寒问暖,平时极少往来,极少叫得这般间亲热。特别是夜子骞同时娶了几房妻妾,太太越发不把太姨娘放在眼里,就连任凌儿也时常踩在她的头上。
太太怒气冲天要进凌云阁,太姨娘叫住她的原因有三:
第一,任晓宗说于乐菱残害任凌儿之事,或可能是事实,正因些如此。才要略施手段,替于乐菱绊住这些人。一来让于乐菱对任凌儿下手,除去自己的眼中钉。二来,让于乐菱顺利逃脱,也算卖给于乐菱一个顺手人情。日后自己找机会再跟于乐菱说明此事,与她联合起来对付太太许氏等人。依着于乐菱软弱无谋的性子,自己拿捏起来,应该相当顺手的。
第二,得到任晓宗手中,来自襄南国稀有的极品珍珠。
第三,老太君在自己边上坐着,太太就算不给自己面子,也会给老太君面子。
太姨娘有十足的把握,将太太拦截下来,这才开口叫住太太的。
“文清?”踏上三个台阶的太太,听到太姨娘的叫唤,回过头来。看见老太君坐在太姨娘旁边,连忙止脚转身,边朝榕树的方向走了过去,走说,“娘?您不是身子不舒服吗?怎么顶着这么毒的太阳来了呢?”
丫鬟细梅紧紧跟随。
“徐医尊方才到南山阁通知老身,很快就可以看到我的宝贝玄孙了,所以我就过来了。”老太君坐在石凳上,左手随意搭在石桌上,右手撑着拐杖的把头,做好了凌云阁里边若出好消息,自己随时起身的准备。
太姨娘心说到时候只怕一尸两命吧!心中窃喜,笑出声来,“哈哈!是真的吗?”
骞儿不是说任凌儿胎死腹中了吗?太太心中疑问重重,嘴角抽动,讪讪笑道,“是,是……是吗?”
“徐医尊亲口说的,还能有假?”老太君狠狠地瞪了太太、太姨娘一眼,心中颇有些不悦地说,“瞧你们的样子,好像不希望我的玄孙出世似的。”
“怎么会呢,娘!”太太连忙说,“你的玄孙,可是我的亲孙子,我怎么可能不想见到自己的亲孙子?”
“就是就是。”太姨娘嘴里说一套,心里想一套,一会儿有你们哭的,先让你们高兴高兴得意得意,又有何妨呢?
“不对劲。”太太突然想起了什么,脸都变色了,“不对劲啊!娘。”
“你多大的人了,说话怎么还这么一惊一乍的?”老太君斜睨了太太一眼,左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个石桌,“这个任晓宗也真的,去地窖取些冰镇的瓜果,怎么比去集市上采买的速度还要慢啊?”
站在边上的丫鬟映春哧哧笑道,“其实任管家才离开没多久呢,是老太君您口渴得厉害了吧?你看看,奴婢给你带了什么?”说罢,举得一个密封的竹筒子,在老太君面前晃了晃,“酸梅汤,生津止渴的酸梅汤哦。”
“快拿来吧你。”老太君一把夺过映春手中的竹筒,笑呵呵地说,“我的喉咙都快冒烟了,你这个丫头拿了水,居然还藏着掖着,真是的。”打开竹筒盖子,仰起头,咕噜咕噜灌了几大口。舒舒服服地吐了口气,“呼--!要是不那么酸,就更好喝了。”说罢,又喝了一小口,才将竹筒递还到映春手里。映春接过,盖好,无话。
太太这悠悠开口,接着先前的话茬,“娘,您不是说刚刚见过医尊吗?”
“是啊。”老太君右手轻轻敲着石凳,不慢不紧地说,“刚刚见过。”
“徐医尊去了娘您那边,那凌儿卧房里,不是只有一位稳婆和五位医术尚算过得去的郎中吗?”太太说出了心中的疑虑,“徐医尊既然没在房里,对凌儿进行施救,他怎么就笃定凌儿腹中的孩子能够平安生产呢?”
“徐医尊说,对凌儿施救之人他关门的得意弟子。”老太君笑容慈祥淡定,“医术尽得他真传。偏他那个徒弟对医理的悟性极高,医术甚至还要超出他许多呢。”
“徐医尊收了关门弟子?”太姨娘一愣,忍不住插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现在不是追究徐医尊是否收了关门弟子的时候。”太太神色焦急,急得拍手跺脚,“关键是刚才齐召满过来告诉我,进凌儿厢房的人是徐医尊、于乐菱和她的丫鬟月牙啊!压根就没有别人了呀,娘!我都快急死了,您怎么还坐着住哇?”
“乐菱这孩子我接触过几次,从前虽然爱哭爱闹爱使小性子,可算得上是一位心地善良之人。”老太君稳稳当当坐坐着,没有起身的意思,“她进去就进去了,你慌什么啊?”
“娘,我没有抵毁于乐菱的意思。”太太满脸急切地说,“我是替凌儿担心啊!既然没有第四个人进去,那徐医尊那莫有的关门弟子,肯定没有进去。您听听,我们来这里坐了这么久,都没有听到丝毫声响动静。这生孩子,是生生把肉从肚子里撕下来,产妇哪有不痛不喊的道理?我担心,我担心……我真的很担心啊!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