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荩其实刚把车停下,
合上手机,她久久地把头仰着,是因为这样的姿势让她觉得能听到江水拍岸的声音,能把两眼的泪水安然盛放在眼眶中,
牧涛过來轻敲车窗,“怎么还不下來,”
钟荩从邻座拿过公文包与卷宗,努力想扯出一丝笑,却沒成功,“天太热了,”心口堵得难受,她用力地深呼吸,
“因为今天庭审对外开放让你紧张,”牧涛问道,
她低下头,“不是,”
两人拾级而上,背后有脚步声跟上,钟荩回过头,常昊和助理來了,助理喜形于色:“钟检,我们又见面了,”
钟荩仿佛听不到任何声音,她眯起眼睛看着从天上漏下來的参差不齐的阳光,然后再慢慢收回,凌瀚惨白的面容在她面前不停晃动,
常昊的注意力从下车时就黏在钟荩身上,
无法置信,不过相隔两天,她的状况似乎更坏了,眼窝深陷,颊骨突出,脸上还有不正常的腮红,看人时眼睛都不聚焦,
牧涛在,他不能问什么,只好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四人进了休息室,常昊倒了杯白开水给钟荩,
沒人讲话,恍若四件静止的家具,钟荩用水沾了沾唇,听到外面120的车拉起了响笛,她这才发觉自己的心被掏空了,
书记员打开了法庭的门,媒体和公众进來,一一落座,
“检察官和辩护律师该进场了,”书记员跑到休息室说道,
钟荩突然感到心口泛起一缕腥甜,有一种想吐的感觉,她一惊恐就这样,从小就这样, 这时,她必须做事,不停地做事,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挪开,
“钟荩,”
钟荩抬起眼,看见牧涛的嘴巴一张一合,她转身就往洗手间跑,
这几天都沒好好吃饭,胃里沒有东西,她趴在马桶上干呕,泪水顺着两颊,流淌了下來,
“钟荩,”轻轻的叩门,常昊在外面喊她的名字,
“就來,”她努力站起來,腿一软,身体失去重心,往前摔去,额头碰在马桶边上,她立刻就觉得痛入心肺,眼泪都出來了,
她试图用双臂把身体撑起,但是不成功,这一跤把全身力气都摔尽了,
钟荩紧紧闭上眼,吸进一口气,准备再來一次,
忽然一双强壮有力的手臂从后面托住她的腰,将她搀了起來,
常昊久等不见人,想都沒想,直接推开了洗手间的门,
钟荩指指洗手池,她的脸上又是眼泪又是鼻涕,她顾不上羞窘,先得洗把脸,
常昊把她扶到水池边,冰凉的水拂到脸上,钟荩才舒了口气,“我沒有怀孕,”
常昊抽了张面纸递给她,“我知道,你只是惊恐到了极点,”
钟荩满脸水珠,因为愕然而把眼睛瞪得很大,
“你人在这儿,心却丢在了家里,你担心他会不告而别,”
“常昊,你会读心,”钟荩接过面纸,拭去脸上的水珠,一张脸白得沒有血色,“如果只是简单的别离,我能忍受,我怕,,,,,,”她不敢说下去,
常昊体贴地保持缄默,任她自己默默消化,
许久,钟荩拉下一缕头发,遮住红肿的额头,“我们该进去了,”
常昊扳过她的双肩,让她看着自己,钟荩看到常昊的眼中,有星星点点的光在跳跃,
“我可以找个理由向审判长申请推迟开庭,你回去休息,”
“不,这件案子不能再拖,我可以的,”
“那就放松点,今天就是完善下程序,”
两人回到休息室,牧涛脸板得像岩石,助理则嘴角歪歪,似乎说:我啥都明白,但我不会点破的,
钟荩默默拿出笔记本,
常昊和助理先进法庭,牧涛和钟荩随后,
“如果身体不舒服,我可以代替你做公诉人,”牧涛说道,
钟荩定定神,坚定地回道:“我已经好许多了,”
任法官端坐在审判席上,庭下座无虚席,电视台在走道上架起了摄像机,其他媒体长枪短炮齐刷刷朝向公诉席,
钟荩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睁开时,她在下面看见了几张熟悉面孔,花蓓呶嘴,扮了个鬼脸,胡微蓝碰上她的目光,急忙避开,汤辰飞潇洒地挥挥手,用眼睛说,她穿制服的样子很美,
犯罪嫌疑人的位置上空荡荡的,
任法官清清嗓子,让大家肃静,她说由于身体原因,本次庭审允许犯罪嫌疑人戚博远缺席,接着,任法官简单介绍了上次庭审情况,并公布专家们对戚博远的精神鉴定,
法庭里瞬间静成一潭死水,大多数人都有点懵,
“至于专业性的问題,本庭只公布结果,不接受询问,”任法官威严地扫视全场,她看到常昊要发言,点点头,
常昊说道:“我当事人受死者刺激,从而间歇性精神病发作,造成了危害性的结果,根据《刑法》第十八条